这家人姓洪,当家人叫洪兴旺。是坝北的一户人家,离东河村有三个时辰的路程。
张道松去了两次,给出了普通糯米三倍的价钱都没买到这种糯米,洪兴旺说他家的那些糯米要用来给自己的父母砌坟用,不卖,张道松见过洪兴旺的父母,不到七十岁,身体健朗得很,看样子至少要活到八十,修坟旱得很,他磨破了嘴皮,洪兴旺就是不肯卖。
张道松没有办法,只好请王惠贞亲自出马。
这天,王惠贞坐上张道松的马车前往洪兴旺家,张道松坐前而驾杆上赶着马,王惠贞坐在车篷里,两人拉拉家常说了说修桥的事,这些说完后便似乎找不到话说了,于是两人都不说话,只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和马儿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尴尬地响着。
“到了!”直到洪兴旺家所在的村庄,张道松才吐出两个字打破沉默。
到了洪兴旺家,王惠贞先简单说了想买糯米的事,洪兴旺只是摇头,说糯米要用来给父母建坟,王惠贞也不再多说什么,把带来的自己公司从成都重庆进来的一大包稀奇点心送给洪兴旺的二老,她跟老人拉家常,询问了二老的生活经历,又讲了自己当奴隶修公路做生意的事。
二位老人跟王惠贞说得很是投机,一聊就聊到吃下午饭,老人叫过儿子,要他把糯米卖给王惠贞,王惠贞要多少就卖多少给,还不能收高价只能以市价卖,洪兴旺只好照办。
二老又一定要留王惠贞和张张道松在家吃饭,盛情难却,王惠贞和张道松只好答应。
在洪家吃了饭拉着买到的糯米出村时,天已经黑了,天空灰蒙蒙地游荡着云的大军,只偶尔有几颗星趁云朵们不注意时,抓住时机从云缝间闪来淡淡的目光偷窥几眼大地。
路不太好又拉着大半车米,张道松只好让马走得慢些,天越来越黑,幸好事先准备有马灯,在车篷顶挂上马灯,这马车便悠然地在黑夜下的田野乡道上“咕噜咕噜”地移动着,象声音苍凉的老者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嗄嗒嘎嗒”的马蹄声象在为这道歌打着节拍。
车唱着歌,人静静地听着,两个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云越来越厚越来越低沉,便有细细的雨漫漫地洒落下来,张道松感觉额头在些凉凉的。
“下雨了,坐进来吧!”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声音不大,可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怔了怔,没应声,也没动。
“进来!”她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这声音柔绵中带着强硬,就象一个外层包着棉布的石头,这“石头”打在他背上。
“蹲好!”他突然想到这两个字。
这是小时她当他师傅教他练武蹲马步时她训他的话,当时她这师傅从他身后严厉地吼出这两字时,往往同时还要朝他腿肚子上踢上一脚或者朝他背上擂上一拳,可这时,她投给他的,只有这两个字。
几滴更大的雨滴砸在他脸上,仿佛是老天也在帮着她赶他:“进去!”
他向后缩了缩身子,躲进车篷里,坐到一袋糯米上,她坐在他的斜对面,也坐在一袋米上,离他只有两尺。
马车向前走着,摇摇晃晃,象一个夜归的醉汉。
突然,马车剧烈地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