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个能看见焦家院门的地方,在棵树下乘着凉,等着,同时也是看着院门,知子莫如母,她担心这个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儿子进人家院门后都要跑出来,她必须盯着。
张道松到了焦家正屋门口都还扭扭捏捏不愿进,媒婆硬把他拉了进去,勉勉强强跟焦家的父母打了招呼后,他便坐在凳子上硬着肚子扭着头,两眼看着门外,任凭媒婆跟焦家父母说得天花乱坠,他一声不吭只当个聋子哑巴。
焦家父母仔细打量他后,似乎对他的模样还挺满意,也不介意他的不理不睬,把自家女儿叫出来后,焦家父母和媒婆便找个借口到院中树下喝茶去了。
他起身也要跟出去,媒婆把他按坐在板凳上小声说:“娃娃,听话,你妈在外面守着呢。”他只得坐下,可还是扭着头,看也不看人家姑娘一眼。
“给,糖水子。”焦家姑娘双手端着碗,用碗沿轻轻碰碰他的胳膊,张道松这才不得不转头接过碗,这才正眼看了一下这姑娘。
姑娘长得有些清瘦,细高个儿,两条大长辫子一条搭在肩后,一条拖在胸前,眉眼看上去也还顺眼。
看到姑娘看他的眼神和她脸上的红云,张道松心中“噔”一下,他知道这姑娘看上他了,而这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他转了一下手里的碗,故意把自己左手那截残小指露给姑娘看,而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是真没看到还是假装没看到。
张道松主动出击,他说:“你看到我这截手指没?我其实是个残废人。”
姑娘微微一笑,说:“这算什么残废?我们乡下人,哪个没有一点小伤小疤?有伤疤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呢。”
这——这是小伤小疤?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张道松知道自己遇到个痴女子了,他更想早点摆脱她,他想拿手里的糖水子作文章。
他喝了一口,这糖水子甜度合适,凉爽可口。这糖水子是金谷坝的一种特别的饮品,是用糙米饭和麦芽在一整晚的文火中慢慢发酵慢慢熬制而成的,很考手艺,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出上好的糖水子的。
他问:“这糖水子是你做的?”
焦家姑娘红着脸说:“是的,人家做了一个晚上呢。”
张道松“噗”地一声把喝进口的第二口糖水子吐在地上,把碗放在地上,夸张地说:“象马尿,太难喝了,你手艺怎么这么差?”
姑娘捧起那碗,眼泪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而下,幽怨地落到那碗她精心准备的糖水子里。
张道松站起来,小声地对她说:“就你这手艺,连个糖水子都做不好,我怎么能要你呢?”他说罢大步往外走。
“怎么样?姑娘不错吧?”媒婆见他出来,忙迎上来,笑着问。
张道松大声说:“不错个啥?我说不来不来,你们偏要我来,她连个糖水子都做不好,这样的媳妇,老子不要!”他说完,都没有跟焦家父母打个招呼,大步朝出院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