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对这个时代欧洲经济格局的理解,谢绾知道除了英国之外,全欧洲只有瓦隆地区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而谢绾通过与科克里尔家族合作,已逐步将其重心移至鲁尔经济区。所以较原来时空有所变化的格局是,采矿、冶金、机械产品的竞争对手只有英国和鲁尔经济区两家,而市场却可以是全欧洲。
英国现在对鲁尔经济区技术封锁,正好保护相对较弱的鲁尔技术型企业发展;而未来英国为了进入普鲁士市场,一定会放开封锁,加上因为鲁尔经济区发展而迅速跟进的各国工业进程,鲁尔经济区想胜出唯一的办法就是低成本。
德意志关税同盟的存在,很大程度上解决的是同质化竞争的关税问题,但如果产品具有先进性、独占性,这个关税同盟的政治意义就大于市场意义了——就譬如英国面对零碎的德意志市场,依然可以游刃有余。这个关税同盟有当然好,没有也不是没有替代品。
单方面实行零关税就是谢绾给出的替代品。这个关税政策,是为了低成本:一是降低铁、木材等工业原材料进口成本,进而形成规模化效应以进一步降低生产成本;二是降低棉花、粮食、布匹等消费品原材料进口成本,进而降低消费品价格、吸引移民以进一步降低劳动力成本。
不管是土地问题、资本问题、劳动力问题还是出口问题,在谢绾看来就是一个问题:成本问题。一切竞争,皆是成本竞争。
很长一个时期内,鲁尔经济区与英国或者其他后进国家的竞争,靠的不是技术或者关税中的某一个,而是产品“比较先进、绝对便宜”。
写出清单之后,谢绾又筛了一遍需要向朝廷请示的内容。相比原来时空,在这个时代中央政府插手管的事情很少,除了强制基础教育、德意志关税同盟、单方面零关税之外,其他没有向柏林朝廷说明的必要,反而是与罗斯柴尔德合作比较多。于是他据此向国务秘书克勒维茨写了一封信,请内阁同意在鲁尔经济区内实行强制基础教育,并建立保税区,实行零关税政策,同时建议推进德意志关税同盟。又详细的阐述了原因和预测效果。写到这里,谢绾又增加上了“建立三所工业大学以作技术突破与储备”,也作了相应说明。
最后他写道,如果内阁原则同意,他就将与奥斯瓦尔德、洪堡一起制定政策,并向柏林朝廷、鲁尔经济区地方议会提交审议。又提示后期会出现国内流民增多,委婉的说明了零关税粮食贸易带来的震动,向内阁预先报备。
写完之后他把各种文件收起来,让仆人去请朱莉,他需要把这封信发给柏林。等待时,他站在窗台前,眺望着城堡外的西南方。
谢绾大概知道,此刻在那个方向的下莱茵省,正在召开一场全欧洲都高度关注的重要会议——亚琛会议。英国、法国,以及已经结成神圣同盟的奥地利、普鲁士、俄罗斯正在商讨如何联合起来对付此起彼伏的革命与维新运动。
这场会议的主要代表有俄罗斯帝国皇帝亚历山大一世、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奥地利皇帝弗朗兹一世,以及代表英国的威灵顿公爵、代表法国的黎塞留公爵,其他重要人物还包括克莱门斯·冯·梅特涅亲王和卡尔·冯·哈登贝格亲王。
在这场会议上,俄罗斯皇帝向大会提交了关于德意志现状的备忘录,它针对在德意志地区发生的瓦尔特堡事件,呼吁采取严格的措施来监督知识分子的行为和大学。后来谢绾得知这消息感到很意外,俄罗斯帝国居然跟普鲁士王国坐一条板凳,不知道俄罗斯人在想什么;
会议期间四国与法国签订的协议最终确定了1815年法国战后事宜,确定占领军立即从法国撤离,并将剩余的战争赔款从2.80减少到2.65亿法郎。四大战胜国俄罗斯,普鲁士,奥地利和英国重申了他们的决心,即在必要时用武装力量支持在法国复辟的波旁王朝君主政权,认同法国为欧洲五大强国之一。这也让谢绾感到一点失落,面对所谓欧洲一心的局面,贝纳多特还有没有机会?也罢,这种决心要是真的有效,波旁王朝也不会此后二世而亡。
其他就是确定了一系列后来国际会议的规则和领土问题。
不过,这场会议注定只有不超过三十年有效期,它的一系列决议,在梅特涅被革命赶出维也纳之后烟消云散。
回到谢绾站在鲁尔堡窗前眺望的此时此刻,肯定没有人想到,那场奢华而高调的会议所做出的决议,将在历史中成为逆流而被湮灭;反倒是在谢绾这间简单而僻静的办公室里写下的这份清单和旁边潦草的批注,宛如蝴蝶扇动了影响三十年后欧洲格局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