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一阵漆黑的灰尘被抖了下来,落得郝维明满头都是。
郝维明拍拍脑袋上的黑灰,脑袋痒痒的,真想洗个头。
拿起火钳刨出一堆赤红的火炭,将装了水的饭罐煨在火炭上。
又往漆黑的烧水壶里舀满水,煨在火塘里。
没一会儿烧水壶里的水热了,倒在搪瓷盆里准备洗脸。
看了一眼脸盆架子上老旧的洗脸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拿来洗脸。
直接捧起水把脸搓了一遍,然后坐在火塘边的长条板凳上把手上脸上的水烤干。
郝维惟在老太太几番催促下,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起床了,打着呵欠边揉眼睛边往火塘这边走。
郝维明看到瘦不拉几,稚气满满,却又清秀可爱的老三,心里一股莫名的酸楚和愧疚就涌了上来。
看老三是要过来提烧水壶倒水洗脸,郝维明就先一步提了烧水壶给她把热水倒在了洗脸盆里,又兑了一瓢冷水,温度不烫不冷。
郝维惟可没见二哥这么殷勤过,以为二哥也没洗,就闭着眼睛等在那里。
郝维明走到水缸旁边往烧水壶里舀水,却看郝维惟还站在那儿,显然是还没睡醒,就提醒道:“赶紧洗脸,洗了奶奶还要洗呢。”
郝维惟愣了一下,疑惑道:“二哥,你洗了?”
“嗯!”郝维明应了一声,提着烧水壶重新煨在了火塘里。
猪食昨晚上已经煮熟,早上只需要简单的加热,怕猪吃了太凉的食物拉肚子。
老大郝维平拿着几根玉米壳裹着铁罐把手,把猪食往猪食桶里倒,等温度合适了,就提着从后门绕到虚楼下的猪圈里去了。
郝维明让郝维惟去喂鸡,自己则开始煮早饭。
看着米柜里已经要见底的米,米里还有石子儿、糠皮、以及没能完全褪掉皮的谷粒儿,郝维明直叹气。
要是有个打米机该多好啊。
想念只需要随便洗洗就能入锅的白花花大米,没有石子儿、糠皮,煮出来香喷喷有嚼劲儿……
舀了一小碗,擦去里面的石子儿、糠皮、稻谷,丢在铲瓢里,待会儿一下子撒鸡舍里喂鸡。
洗米,掺杂洗干净的碎玉米粒保证分量充足,倒在饭罐里煮。
搅拌几下,防止粘底,然后等米煮熟,把米汤倒进水瓢里放在一边待会儿喝。
然后再把饭罐挂在火钩上,盖上盖,等里面的水煮干,抛出火炭煨好。
饭很快就煮好了,于是开始做菜。
本来想弄些好菜,可这个时候也只有些老白菜白萝卜,腌菜缸里有些腌菜。
无肉无鱼,没有美滋滋的酒儿喝,想想就觉得毫无滋味儿。
只能炒个萝卜白菜,炒点腌菜,但连油盐都得没敢放多少。
炒萝卜白菜的时候,老太太就时不时往这边盯着,生怕郝维明油倒多了,浪费盐了,郝维明只能缩手缩脚。
腌菜太费油,干脆没炒,随便装了一盘子。
一盘没有什么佐料的炒白菜,一盘腌菜摆上了桌,农村的早饭本来就是简单而朴实的,能不饿着肚子干活儿就行。
老太太看到那萝卜白菜上的寥寥几点儿油花儿,一个劲儿摇头,“随便对付个早饭还炒个菜,学生娃就是学生娃,不晓得柴米油盐贵。”
郝维明也不敢多说话。
老太太就这小气巴拉的性子,是苦日子里过来的,他也见惯了。
后来郝福田走得比她老人家早,也是郝维明夫妻两人服侍老太太走完晚年那段路。
老太太一直就省吃俭用,怕花孙子们的钱。
对于奶奶,已经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人了。
老太太怎么说,他就听着。
菜刚刚上桌没多久,郝维惟和郝维平都回来了。
看见郝维惟一脸笑嘻嘻的模样,郝维明笑着问道:“难道捡到蛋了,这么高兴。”
郝维惟顿时朝郝维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二哥,你揪着人家小辫子不放了。”
郝维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老三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一听到家里的鸡叫了,就钻到鸡窝里,然后吃生鸡蛋。
后来全家人拿这个事情当话头逗弄了老三很长一段时间。
老三一听到别人说钻鸡窝吃鸡蛋的事情就会生气。
想到这郝维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说道:“谁让你一个女孩子那么贪吃的。”
郝维惟嘟着嘴巴,瞪着郝维明,那一脸阴沉的表情,像是暴风雨前天空密布的黑云。
郝维明怕真的把郝维惟逗哭了,连忙问道:“家里还有鸡蛋没有?”
“有啊,在米柜里,你刚刚没看到吗?”郝维惟脸色恢复正常,一脸鄙夷地看着郝维明。
“哦,那你去帮我拿两个来。”
“干嘛?”
“做一道菜。”
“可是鸡蛋不多了,还要留着给妈吃。”郝维惟道。
“就是给妈弄的。”郝维明催促道,“快点去。”
“哦!”郝维惟这才听话地去取了两个鸡蛋递给郝维明。
郝维明将鸡蛋打进碗里,用两根筷子快速地搅动着。
筷子时不时与碗壁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二哥,你做什么菜啊?”郝维惟盯着碗里逐渐均匀的金黄蛋液,好奇地问道。
郝维明瞥了一眼郝维惟那有些发亮的眼睛,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笑容,说道:“两个黄鹂鸣翠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