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在脸上带着歉意,道:“善慈堂的饭菜无法与御膳房的珍馐相比,望陛下恕臣招待不周之罪。”
顾陌辞抬眸,看见外面有几个小孩端着饭碗边吃边闹,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咀嚼青菜时就像在咀嚼鲜虾。
看得出来,他们很满足。
“这有何妨,李卿过于言重,粗茶淡饭与珍馐本无不同,只不过是制作方式不一样罢了。”顾陌辞笑笑,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福全碗里。
此时,乐轻颜和柳行知的车队在路边的茶棚前停了下来,一行人原地休整,乐柳二人则在茶棚中坐下,要了一壶粗茶。
“一路上总能看见流民,不过一年没来,这片地区民生竟如此之差。”柳行知握着粗瓷茶盏,一时入不了口。
乐轻颜平静地端起茶盏抿一口茶,道:“我们已经进入了睿王的辖区,那些流民可能是本地人,也可能是从外地逃窜来的难民。”
睿王顾复是顾陌辞的四哥,出了名的温文尔雅,他的封地一向安定平和,少有流民之乱,而且年年都会交出超额岁贡。
就在上个月,睿王殿下还给圣上递了折子,说自己封地内再无流民,拐着弯的想讨一份赏。
柳行知更偏向于后一种说法,他正要分析两句,隔壁的桌子便被一人的掌心拍出震天响声。
“要我说,豫王冀王想皇位就是想屁吃!他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心被狗吃了才想着篡位!圣上对他们不好吗?金子银子不是大把大把的给?还亲兄弟呢!狗屁的兄弟!”拍桌子的大汉用力嚼着肉,吼声雄厚,仿佛能将茶棚的茅草顶都掀起来。
东祁民风开放,允许百姓议政,只要不太坏规矩,衙门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茶楼酒馆和一些三教九流之地向来聚集各路人士,在这样人多口杂的地方往往能听到更多消息。
乐轻颜留了个心眼。
大汉旁边坐了一个偏瘦的青年,那青年道:“大壮你这么激动作甚?”
大汉喝一大口酒,用手背一抹嘴巴,道:“昌宁侯与那两个狗王爷狼狈为奸,想篡位……怎么不问问神武将军的剑同不同意?两个腌臜货……”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其他的客人都面露不忿,青年一边捂着大壮的嘴巴一边弯腰向周围人道歉。
“抱歉了抱歉了,我这兄弟是黔州人,一路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才来这里,各位海涵,莫要将这些话传出去啊!”
默默听完所有言语的两人在听见一个词时抬眸,两人对视一眼,有了主意。
大壮喝了许多酒,似乎醉了,那青年用力架起他往外走,刚迈了一两步,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位小兄弟留步。”乐轻颜道,把喝醉的大壮摁在一条长凳上坐下。
面前的人约莫三十出头,相貌俊逸,气度不凡,青年不免有些畏惧心思:“有什么事吗?”
乐轻颜拱了拱手,道:“在下乐三,是个商贾,前几日与家叔商量好要去黔州置办东西。方才听小兄弟说这位兄弟是黔州人,家叔让我来问问,黔州的商税可有增长?”
青年偏头看看外面的商队,又扫了一眼沉稳的柳行知,道:“我是洛州人,不清楚黔州的事情。我听大壮兄弟说过黔州快空了,想来也没什么东西可置办,兄弟还是改道比较好。”
乐轻颜扭头与柳行知对视一眼,转头去看醉醺醺打哈欠的大壮,对着青年道:“多谢小兄弟的指点,可我和家叔此行有重货要办,得问清楚情况……这位大壮兄弟,能听清我说话么?”
大壮用力打了一个喷嚏,睁着醉醺醺的眼睛去看乐轻颜,道:“老子还没醉,这么点酒,喝不醉老子。”
乐轻颜道:“大壮兄弟可否说说黔州的商税情况?我与家叔需去黔州置办东西。”
大壮嗤笑一声,道:“别去了,兄弟,黔州没什么东西能让你买,都快成空城了。那个狗娘养的昌宁侯真是丧尽天良啊,合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老子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后面的话粗俗难听,乐轻颜眉心蹙起,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空城?怎么会这样?黔州不是昌宁侯的封地么?他没有管?”乐轻颜故作惊讶。
大壮朝地上啐一口,道:“管个屁!什么狗屁侯爷,他早就放任黔州不管了!那群鳖孙子兵蛮横无理,人人都想逃出去,都想逃出去啊……”
说着说着就成了一堆听不清楚的胡话,想必是酒气上头彻底醉了。
青年扶着大壮离开,乐轻颜重新坐回柳行知对面,低声道:“所说情况与丁丰口中的差不多。”
“我方才听见那人说昌宁侯与豫王冀王狼狈为奸?黔州的事与那两人有关系?”柳行知说道,心里半是疑惑半是肯定。
这两位王爷是同母兄弟,明德先帝在位时,两人为了皇位与其他人斗得头破血流,当今圣上被封了太子后几人的争夺才渐渐平息。
后来三皇子不明不白的死了,查询原因无果,没过多久明德先帝就给还是皇子的两位王爷封王爵赐封地,让两人去了北方。直到圣上继位,这两人也没再掀起什么波澜。
要说这两人内心真的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他们一直都不是省油的灯。
乐轻颜静默片刻,道:“可能与他们脱不了关系,你我到黔州后需得小心行事。”
他是不相信这两人会乖乖守着封地的。
他当太子侍读时免不了与这两人打交道,顾陌辞幼时脾气好性子软,没少被这两人欺负。
小到茶杯放毛虫,大到饭里下巴豆,这两人的坏点子多的很,他可不认为他们现在就会老老实实的。
“嗯。”柳行知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