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辞慢慢吃饭,筷子第六次伸进烧鹅盘时,福全出了声:“陛下,这道菜该撤了。”
“……什么?!”
顾陌辞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数了数自己面前的骨头,正好五块。
“朕就再吃一块。”顾陌辞说着立刻夹起一块塞进嘴里,“神武将军给朕的,又不是御厨做的,怕什么……”
福全脸上露出抱歉的笑意,喊人来把那道烧鹅撤了下去:“陛下若喜欢,下次可以再让神武将军送一盘来,将军不会拒绝的。”
顾陌辞草草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再送来又怎样?朕还是只能吃五块!”
为了不让贼人在皇帝的饭食中动手脚,御膳房每日都要换不同的菜式上桌,而皇帝将筷子伸进同一道菜的次数不能超过五次,为的是不让贼人摸准皇帝的喜好而伺机下手。
顾陌辞不太记得这条规定是哪位皇帝定的,重点是,这条规定被记入了《帝遵训》,他必须遵守这条规定。
好憋屈,不能有喜欢的菜吃就算了,喜欢的还不能多吃!
本来开开心心的一餐饭顿时变得憋屈起来,顾陌辞郁闷地擦了擦嘴,打算去御花园走走消食,福全紧随其后。
御花园离后宫很近,但顾陌辞登基这四年来没有纳过妃,所以花园里很安静,那种后妃扑蝶的场景在这里不会出现。
此时已到夏季尾声,天气比以前凉爽些许,花园里早已摆上了可在此时开放的龙爪金菊,碗大的花朵金灿灿的,花瓣似龙爪一般张开,肆意散发着馨香。
顾陌辞的步子迈的不大,他走得很慢,闲闲地把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四处扫视。踱到千鲤池前他站住脚,抓了一把鱼食撒下去,池里的红鲤纷纷动了起来,争着抢着把鱼食吞进腹中。
“参见皇上。”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女音。
顾陌辞回过头,看见来人时脸色微变,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模样,道:“茯苓姑姑?怎么,母后回来了?”
眼前人是当今太后——也就是顾陌辞母后身边的人,从他记事起茯苓就跟在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身边伺候了。
之前太后带着顾陌辞的六弟去清宁寺禅修,现在茯苓出现在这里,那两人应该也回来了。
果然,茯苓点了头,道:“太后带着源郡王回了静安宫。禅修数月,太后可挂念皇上呢,刚回宫就让奴婢请皇上去静安宫,想好好瞧瞧皇上。”
顾陌辞转了转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平淡一笑:“劳烦母后挂念了。”
应该是又有什么需要他去做吧,否则好端端找他干什么。
他这个母后啊……明明是亲生的母子,他却感受不到来自母后的爱意,从小到大都没感受到。
“太后知道皇上辛苦,早在回宫前就吩咐人准备了一些吃食,都是皇上爱吃的。皇上,去尝尝吧?”茯苓笑道。
顾陌辞平淡道:“朕没有爱吃的东西。”
茯苓的笑容僵了僵,似乎想开口说什么,顾陌辞已经转身往宫殿的方向走去:“走吧。”
顾陌辞一动,福全也跟着动,他跟在顾陌辞身后,对顾陌辞不冷不热地态度见多不怪。
茯苓也跟在顾陌辞的身后,面色平静,仿佛之前被顾陌辞的话呛住的人不是她。
顾陌辞背着手走在最前面,内心是一番嘲弄之情。
什么挂念,太后岂会挂念他?今日的太阳可没从西边出来。
静安宫是太后的住所,宫殿恢弘大气,装潢华丽,宫匾上“静安宫”三个字是一位书法大家的墨宝,经过代代的岁月,墨迹淡了许多,让静安宫添了几分岁月的味道。
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也像其他后妃一样喜欢华丽的东西,当上太后以后就改了很多,静安宫的装潢简单,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华丽。
太后爱菊,静安宫中摆了十余盆花房新培育出的金菊,眼过之处净是金菊摇曳之景。
“参见皇上。”静安宫内所有内侍宫女纷纷出来跪迎顾陌辞,顾陌辞道句平身就继续往里走。
还没等他走进正殿,太后就带着他的六弟走出来迎他:“皇帝消瘦了,是不是吃食有什么不合口?”
“见过皇兄。”顾源在太后身边朝他作揖。
顾陌辞行礼行到一半就被太后拉了起来,他笑笑:“谢母后挂念,朕很好。”
太后把他拉进正殿,道:“快别站着了,进来坐。源儿,给你皇兄温一壶酒来。”
顾陌辞摆摆手,坐到摆满吃食的方桌旁:“无妨,还未到冬日喝什么温酒。凉的就行。”
顾源乖巧的给顾陌辞倒了一杯酒,顾陌辞接过他的酒,浅浅抿一口就没再动了。
“这些都是皇帝你小时候爱吃的,哀家特地吩咐人做的,快尝尝吧?”太后把一碟碟糕点推到顾陌辞面前,脸上笑得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