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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饿殍遍野(2 / 2)

那平铺在黄沙下,草草掩埋的尸体,似乎在诉说着撕扯血肉的不甘。

这群尸体中,有的被捆绑着手脚,那双眼睛到死都没能闭上。惊恐地望着天空,亦或是望着掩埋他的人。有的则是被直接砍掉了手脚,那断肢处渗出的血迹,沾满了破烂衣衫,还有旁人的脸庞。

在掩埋的那一刻,他们该有多无助?多悲凉?

还有人被剜去了眼睛,他们看见了什么不能看的人或事,要用这样残忍的刑罚?而那些被剪去舌头的百姓,张着被黄沙填满的嘴,只有一点暗红渗出。

柳轻眉身体有些颤抖,她不自觉地扶住了白马,才勉强站住。她出身天狱司,也是杀人无数,但这样的人间地狱,就算是她这样无情的人,也难以接受。

她杀的是她觉得该杀的人,那些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败类。她却从不滥杀无辜,错杀一个好人。李存勖总是说,她这般心肠,难成大事,可天狱司自立于庙堂至今,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如今望着眼前的一幕,才明白,那天狱司下的黑牢,怎敌得过这一处的万一。那手起刀落的杀伐,那惨无人道的残杀,那不分妇孺老幼的手起刀落,都在告诉柳轻眉,庙堂纷争和江湖纷扰的天壤之别。

江湖起波澜,不过是匹夫一怒,百众相击,死伤难免,仇恨藏心。

庙堂风云变,翻手云来覆手雨。手握权势指点江山,天下为局人为棋,待子轻落,不过抬手一挥,却让天下血流,百万倾。

何其乎?何其怒?何其悲?何其恕?

柳轻眉踩着被雨水浸透的黄沙,两脚已深深陷入不可自拔。她摇晃着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将那湿润地黄沙缓缓抓入手中。

那手心中传来一点刺痛,柳轻眉似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拼命的抓刨起来。随着手上动作加快,那本已干涸的眼睑,也开始渗出泪水,滴落。

那刺痛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小孩的手指。这小孩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本应学那四书五经,对世间一切充满好奇。可偏偏,戛然而止,命运从未开过玩笑,来了便躲不掉。

他也没能逃过那场屠杀,或许是最先死去,或许是最后才被砍杀。那脖颈处外翻的皮肉,似乎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那一幕。

柳轻眉不敢去合上那孩子的眼睛,还是那般的纯净,那根手指用力地往上举着,要去触摸永远无法触摸的天空。

一阵尖锐地鸟鸣响起,银鬃白马打了个马息,不自主地甩了甩头。一只比寻常麻雀要大一些的鸟,正抓着白马的银鬃,自顾自地玩闹着。

柳轻眉缓缓起身,她动作太慢,以至于那正在自娱自乐的鸟都没有注意到她。随后,那本玩闹欢快的鸟,便被她抓在了手中。

柳轻眉从这只灰扑扑的鸟背上,取下那只细长竹筒,又将这只鸟放回了白马鬃毛上。才缓缓将竹筒拧开,往手心中一倒。

一张有些泛黄的糙纸片,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动手”。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多余的笔墨来道出前因后果,但柳轻眉知道,这一场避无可避的交锋,已然开始。

将竹筒又绑回了那灰鹞背上,那笨鸟似有些不悦,左右摇晃这脑袋,想要将这本已拿下的束缚再次甩脱。柳轻眉眼神变得冰冷,将那张泛黄的糙纸片塞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本就有些干涸的咽喉,再强行吞下这一张糙纸,确实有些勉强。但柳轻眉还是做了,已然如当年投身庙堂,入侯门那般决绝。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她必须做。

下一刻,那只撒欢的灰鹞,又再次出现在柳轻眉手中,只是它并不知道,等待它的是什么。柳轻眉眼神变得冰冷,握着灰鹞的手猛地一收,那只鸟的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柳轻眉怜悯着众生,也有七情六欲。却容不得半点拖累,所以杀伐果断,才有如今的地位。

一只灰鹞而已,一只小鸟,哪能比这天下苍生更重要!

做完这一切后,她缓缓蹲下身,望着刚才被她刨出的孩子尸体,将手中的灰鹞缓缓放在了孩子头边,再捧起黄沙,将他俩掩埋起来。

也许这样,就不会再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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