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幽幽,分明传不远,他却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那道高大的身影斜倚在院外一株大树树梢上,一壶烈酒在他手中,当她举起酒瓶浅尝的时候,他也举起酒壶,猛然陪她灌下撕心的烈酒。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么多人陪在她身边,难道,也不开心么?
他只想看到她笑,就算那笑不是留给自己,他也还是想让她笑。
如果那些人真的能让她笑,那就让她一直笑下去,就算只是远远看着,他也不介意。
因为他不知道,强行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自己是不是还能留得住她眼底的笑意。
烈酒落下,落在两片被酒水沾染得更为好看的薄唇中,那个银色面具,在月色之下闪着淡然的光芒。
黑衣夜影迎风摇曳,在明月下拉出一道孤独的影子。
曲终人散,夜色依然苍茫。
沐初将七七抱回寝房的时候,她已经醉得昏睡了过去,几缕青丝从额际滑落,落在一张脆弱苍白的小脸上。
分明是明媚的夜晚,分明和大家在一起欢声笑语无数,可她心里却是如此苦涩。
满眼藏不住的落寞和思念,念的是谁?
这丫头,始终放不下,永远放不下了。
敛去沉重的心思,取出药瓶,长指挑出一点药膏点在她额前浅浅的伤疤上,轻轻揉了起来。
这是离开前最后一次为她上药,虽然今夜已经对楚江南说清楚如何给她上药,但,以后不是自己亲力亲为,始终还是有几分不放心。
不过,以南王爷的聪慧,他该可以安心了。
给额上的伤口上完药,又执起她的右腕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他才站了起来,给她盖上被子,两瓶药放在床头矮几上,转身朝门外走去。
门外长廊上,铁生已经收拾好一切等候在那里。
今夜他们本是该早点启程的,如此还能省出那么一点时间,但,为了陪七公主,少主又延误行程了。
七公主真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弱点,也是死穴呀。
若是有一日他的敌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的存在,他还能活得成么?
沐初没有理会铁生的心思,从二楼匆匆步下后,走到后院骏马边,一跃上马,扯进了缰绳。
不想回头的,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那一排房舍一眼。
那间已经灭了烛光的客房里,他的丫头安安静静沉睡着。
这一路有南王爷的守护,还有那家伙的暗中保护,他该能放心了。
目光往院外某株大树树梢望去,月色下,树梢安安静静的,早已没了某条高大的身影。
他薄唇微微扬起,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唇边只是一闪,便随即消失,度这么快,连铁生都抓不住。
不过,少主要和七公主分开了,他不是该难过么?
笑,又是为何?
不管铁生能否想透,这时候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再去思索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因为接下来那五天六夜,他们必须马不停蹄赶路,片刻不能歇息,否则,机会一旦错过,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到时候,少主要面临的压力,无法想像。
“驾!”
白驹一阵嘶鸣,顿时放开步伐,疾奔而去。
铁生忙敛住心思,一夹马腹,紧跟上他的脚步。
月色下,只见两道身影在影影绰绰的树影下飞奔而过,所到之处,莫不扬起一阵漫天尘埃。
夜色,依然浓烈,人,却未眠……
楚江南的寝房里,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窗旁,遥望外头天际。
窗外,丝丝晚风深入,吹起他鬓角的丝,一丝一缕从银色面具上划过,就算那张美得惊天动地的脸没有展现,此情此景,依然好看得让天下女子为之心碎。
楚江南褪去外衣,在软塌边坐下,抬头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半晌才道:“他似乎不知道武越帝这次的行动。”
夜修罗的目光从天际落下,落在安安静静的后院里。
沐初和铁生离开之后,后院的尘嚣落定,又恢复了属于夜深的静谧和安宁。
他没有说话,青丝依然在鬓角处轻扬。
知道不知道,那都是沐初自己的事情。
皇族,不管在哪一国都一样,亲情,最是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