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韧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眼角含着泪,说:“你不是叛徒,你是我们的好领导,好会长。”
杨衢云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这时候已是1901年1月11日凌晨,天空还是黎明前的黑暗,黑暗得令人窒息,但是公韧相信,黑暗后的黎明一定会格外灿烂!
公韧暂时控制住悲痛的心情,既然杨衢云没有救过来,史坚如还得去救呀,又赶紧和唐青盈返回了广州城。
一路上,唐青盈问:“亲爸爸,你给我说了那么些好玩的地方,一个地方也没有领着我去。你这是糊弄我呀?”公韧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是要领着你去玩的,可是如今,什么心情也没有了。你史叔叔还不知死活,我们怎么能玩得下去?等下回打了胜仗,高兴了,我一定领着你去。”
唐青盈撇了撇嘴,说:“你说得这些事情,我懂……但愿下一次你别再编着什么好话再来糊弄我了。”
公韧微微地点了点头,这么小的孩子,要是在平时,可能正在亲爸爸的怀里撒娇哩,可是如今,自己已经把她当成了重要的战友与助手,是战争,是革命,赋予了一个孩子本不应该由她承担的使命!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啊,公韧的心里不由得又多了一丝安慰与充实。
一日傍晚,公韧和唐青盈在南海县衙门外转悠,发现这里面的清兵实在是不少,来来往往,荷枪实弹,戒备极其森严。公韧心里疑惑,正琢磨着,怎样才能打听到里面的情况,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一下。公韧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仇人刘斜眼。
刘斜眼一副清朝官员的打扮,满脸油光,肚子也凸出了老少,显得一副盛着不少民脂民膏的样子。他一只眼睛不怀好意地朝着公韧看着,另一只眼睛却望着天,嘿嘿一笑,拱了拱手说:“5年不见了,原以为公韧兄弟混的应该比以前强多了,不过从穿戴和面色上看,并不比原来强多少啊!怎么样,在哪里高就,薪水多少,我这人胸怀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就算初次见面如何?走,我请你喝上一杯如何?”
公韧心里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不是在县衙门前,早把你一刀宰了。”公韧看到周围有不少清兵,一旦和刘斜眼动起武来,自己占不了半点儿便宜,只好随口说道:“瞎混!瞎混!我这人也心怀宽广,不愿意和你一般见识,咱也就算初次见面如何?等有功夫了,我再请你喝一杯如何,现在我忙,确实没功夫伺候你。”
刘斜眼又对公韧说:“不知公韧兄弟到底在哪里高就啊,想必还是在革命党里混事吧。干革命党就是些傻瓜,成天提心吊胆不说,还吃不上喝不上,有什么混头啊,还是跟着我干吧?”
唐青盈拉了拉公韧的褂子,说:“亲爸爸,咱走,我怎么嗅到了一股臭味啊!”
刘斜眼看了看唐青盈,脸色一变,稍微忍了忍,又涎着脸皮对公韧说:“这个小傻瓜,不是那天抱着我的腿不放的赖皮小子吗。公韧弟,才5年不见,哪里来得这么大的孩子啊?不是你和西品的吧?”
公韧脸一红,气哼哼地说:“这是谁的孩子用不着你管。”唐青盈对刘斜眼一斜楞说:“我和亲爸爸的事,碍你哪根筋疼,吃了胡萝卜操得啊门子闲(咸)心。”
刘斜眼眉头一皱说:“我怎么听着这个小傻瓜说话这么别扭呢,好心好意给你们领个道儿,你们怎么就不往正道上走呢!不行,我刘雅内好歹也是官面上的人,不能受你们的嘲讽,咱得说个过来过去。”
公韧想到这里不是和刘斜眼斗气的地方,赶紧对刘斜眼说:“这孩子说话随便,你可别往心里去。咱走!”
公韧拉着唐青盈就要走。刘斜眼一只眼珠子一骨碌,转身挡在了公韧面前,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挂在心里,说了你可别生气。”公韧说:“有话就说吧,我不生气。”
刘斜眼说:“不知道西品那傻瓜现在怎么样了?”刘斜眼不说这句话不要紧,一说这句话,公韧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恨恨地瞪了刘斜眼一眼,“呸”地一声,拉着唐青盈就走。
可是刘斜眼还是吊死鬼抹胭脂——死不要脸,紧走了几步,又一下子挡在了公韧面前说:“你不说,我心里实在想她想得慌啊!”
公韧听到了这句话,只觉得血往头上涌,头一下子就大了,全身的力气聚集在拳头上,一拳就向刘斜眼的眉心打去。而刘斜眼早有准备,头一偏轻轻闪过,左手挡住了公韧的右拳,右手朝着公韧的脸上也一拳打去。
公韧挨了重重的一拳,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小青盈一看亲爸爸吃了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脚下生根,两拳朝着刘斜眼就是几个子。
刘斜眼没有防备小孩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等他爬起来再找人时,公韧和唐青盈早已经跑出去了好远。急得刘斜眼大喊:“快抓革命党,快抓革命党——”
一队巡逻的清军恰巧路过这里,听到刘斜眼的喊声,跟着刘斜眼就追起了公韧和唐青盈。
两个人在前面慌忙逃命,哪里人多往哪里钻。清军在刘斜眼的带领下,穷追不舍,只闹得一路上鸡飞狗跳,马跑骡子叫,买卖摊子也翻了,点心水果撒的到处都是,整个街上就像炸了营。
跑着跑着,公韧也找不到唐青盈了,一路上只是紧张地到处寻觅,哪里可以藏身。几个店铺太小,无法进去躲藏,有几处民宅,进去也怕给房东惹麻烦。忽然看见一个红漆漆的大门敞开着,许多人进进出出十分热闹,公韧顾不得许多了,一头钻了进去。
进去一看大屋里有许多精致的八仙桌和方凳,一些衣着艳丽的男人和一些妖艳的女人正在一块儿放荡地调笑取乐。墙上贴着一些西洋画,画上一些**不堪的男女纠缠在一起,再往里还有一个漂亮的二层小楼,小楼上上下下人来人往。
公韧只顾逃命,“噔噔噔”顺着大红地毯跑上了二楼,随便找了一个黑漆小门冲了进去。一看屋里既整洁又雅致,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屋里柜子实在太小,无法藏身,公韧就一头钻进了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