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宛丘城郭所部署下的重重防御体系,针对攻城敌众无论远近距离守具仍能充分发挥作用,而且消耗类的守城器械相对依然齐备,还不曾出现短缺的情况。
只不过这段时日下来,每一次坚守战暂告一段落之际,终日在城头指挥军卒的王彦章嗓子不免有些沙哑;安仁义也不住揉按因频繁开弓,而筋肉愈发酸麻的手臂;本来按先前部署相对轻松的解青,来回奔走时额头上也不住渗出细细的汗珠;至于张虎被一支流矢射中,不住骂骂咧咧的退下去救治歇养......
李天衢则感到压力越来越大,而麾下将士面上疲惫神情日渐加重,全军虽然用命死守的战意犹浓,但势必要拼到底,却也不代表人就不会感到忧虑慌张...李天衢也察觉到军中不由又弥漫出几分恐惧的情绪......
毕竟攻坚死守双方,如何打破城郭、如何力保城池不失,也突出在一个“熬”字上。要么是攻击一方白白的消耗大批兵员,损失惨重却仍旧无法发现从某个点突破敌军城防的机会,军心日渐沮丧,最终察觉强行攻打得不偿失,而在防守一方又有强援杀至等情况下只得颓然败退;
可是对于防守一方而言,与己方相较被军力相差达到十几倍以上的敌军团团围住,安排在城防各处要隘的人手难免捉襟见肘、穷于应对。在旷日持久的死守战事当中,终究会出现致命的要害被敌军攻破。
然而往往在此之前,防守一方已然也会发觉随着敌军愈发猛烈的攻势,即将暴露出的突破口越来越多,守城主将如果没有能力临阵应变,而迅速重振麾下将士的士气,抵死抗争的军心终究会迅速瓦解,甚至在敌军还未杀入城郭之前便彻底崩溃......
身处于这等困局当中,李天衢忽然想到了中华历朝各代那些以少据多,力抗许久时日,完成常人所不及的壮举战绩而名留青史的人物:
诸如以七千对十六万前后交战四百馀次,阻遏了叛军南犯之势,死守睢阳的张巡;竭力抗击金军,在宋境北面疆土大批沦陷的情况下使得陕州独存二年之久的李彦仙(本名李孝忠);先后鏖战于和尚原、饶凤关、仙人关,致使金人始终无法进犯川蜀的吴玠;于洪都保卫战以四万兵马坚守八十五天,迫得陈友谅六十万大军铩羽而归的朱文正...按原本史载轨迹,当然也应该再算上如今死守陈州宛丘的赵犨以及他那两个兄弟。
这些以擅守而名留史书的名臣名将所打出的经典战例,李天衢回忆其中过程,他们几乎也都不会采取一味死守的方式,而任由敌军掌握主动权。就算城外黄巢反军已达十余万之众,比起让对方不断加强攻势,随时都可挥军前来强攻而磨耗守城将士的锐气,想必赵犨也不会无动于衷,很快也会主动采取应对之策了吧......
趁着攻城敌军暂时再度退去,守军暂得整歇休息的当口,李天衢也丝毫没有放闲,他与王彦章、安仁义等几人谨慎巡城,清点守具,并安排麾下兵卒轮番值守。有城墙破损处,哪里的箭簇与守具需要补足记录得分明,还须调派鼓舞城中的民壮,力图将所有力量都用到加固城防上。
直到李天衢刚又返回至城门楼处,注意城外早已扎下营寨的反军动向之时,却又见赵昶率领一队将士也登上了城墙。李天衢连忙上前见礼,并问道:“赵都指挥使把守西面城关,今日亲至巡视,莫非是要调动末将等一众兵马?”
便如按史载所述:迟明,昶开门决战,人心兵势,勇不可遏。是日,擒贼将数人,斩首千余级,群凶气沮。其后连日交战,无不应机俘斩,未尝小衄,以至重围数月,士心如一...赵昶点了点头,望向李天衢时眼中也满是嘉许之色:“我与李都将果然也想到了一块去,不错,今日谏策也得兄长应许...方今贼众势大,以为我军便只得龟缩死守,耗折锐气,按我想来也正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待拂晓前夕,教众将士轮番休歇,我等便出城袭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