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划破了黑硬的皮肤,有将近凝固的鲜血缓缓流出,混杂着一丝丝粘稠的黑液。
曹亦聪一声痛叫,这只异肢骤然更加暴起,李良彬、王勇早有准备地合力按着,发出倒吸冷气的嘶声。尽管两人都是高壮汉子,又尽使着力气,但还是几乎按不住,而且他们还得注意着不要被黑液溅到。
不过他们只要付出力气、付出更大的力气,就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对于顾俊而言,力气却只是其中一项,还有眼力、冷静、技巧、稳定性等等。
他是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打开的小医疗箱放在旁边,器械和药物都摆排好了。
因为预定截骨平面距离肩胛骨只有约5cm,他设计的前后等长皮瓣很短,只是几刀,就沿着划好的切口线切开了皮肤和深筋膜。这上面的肢体组织还没有变异,皮是皮,深筋膜是深筋膜。
但这只异肢在不断挣动,顾俊手中的解剖刀要随着它挣动造成的晃摆而作相应的变化,就像一艘小船行驶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之上,不能被风暴掀翻,却要驾驭风暴。
“这不是……我的手……”异肢在被截除,但曹亦聪得到的不是舒畅,而是另一种痛苦,向着谵妄走近。
拉起皮瓣后,顾俊就往肱二头肌内侧寻找着肱动静脉,灰蒙的天空投下灰暗的光线,很难与无影灯媲美,他的旁边也没有一助、二助等助力,只有自己的这双手。
左手拿着解剖镊夹住血管让其显露,右手拿过穿好了羊肠线的缝针,给血管进行双重结扎,然后再用解剖刀切断。
汗水已然从他额头流淌,每一下都得精细完成,稍微不慎,就会造成大出血。
李良彬看得比主刀者还要紧张,小心啊……
他和王勇都不懂得,光线阴暗而且术区模糊的,怎么能从那堆血肉里挑着挑着,就挑出血管来了。
还要做各种处理……但他们没有看到血流如柱的一幕,不算清晰的术区一直还能有些术野。
而顾俊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切断了要切断的所有动静脉,再往截骨平面的近端,打了0.5%普鲁卡因做局部封闭,然后把桡神经、正中神经和尺神经也都切断,这些神经都还能自然回缩到截骨平面的近端,接着就是肌肉了。
两名旁观的调查员看得既为顾俊心中感叹,针线活真好啊,手指真的是坚定如磐石。
他们又同时对曹副队长越发揪心起来。
“手……不是我的手……”曹亦聪浑身的挣动更大,面部的气色接近于紫黑。
顾俊一直都有注意着伤者的情况,不时都出言鼓励几句,或者谈上几句以检查对方的神智状态,这时候又说道:“曹副队,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现在需要你拿出意志来,没问题的。”
曹亦聪面色不断变幻,与黑暗力量作着抗争,换作普通人早已承受不住,“砍掉它吧……砍掉……”
手术做到这个阶段,难点已成了肌肉的切断与修剪。
顾俊的双手已渐渐习惯了节奏,手快,刀锋更快,切断肌肉再将其连同后侧皮瓣牵向近端,尽量让残端可以呈圆柱形,那样术后安装和使用假肢会恢复得更好;刀锋再往截骨平面环形切开骨膜,然后把骨膜向远端剥离。
小医疗箱里没有骨膜剥离器,他是用解剖镊的柄端完成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