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詹国强打算批准这一看来十分必要的措施,但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他对所有人都开始不再信任了,其中包括丁末村。
“这您自己考虑决定吧,”他说道,“也许,根本就应该把他放了?”他反问道,巧妙地应付了对方,而且他知道丁末村会怎么回答。
“这不可能,审问他时涉及了这么多的问题”
卫队司令要听到的正是这样的回答。
“这我不知道,”他皱起眉头,“司机是个诚实的人,而我们是不惩处诚实人的您自己想办法吧…”
丁末村走出詹国强的办公室,心里充满怒火,因为他知道,卫队司令害怕吴四宝,并让他当替罪羊,去承受打击。
“不,”他暗自决定,“既然如此,我也要留个心眼。让司机活着。这将是我的王牌”
詹国强在和丁末村谈话后请来了李事群。
詹国强意识到,和吴四宝的争斗进入了最后的决战阶段。要是吴四宝在卫队某个尚未查清的背叛者的帮助下得到足以使他身败名裂的材料,那他必须针锋相对利用这一次所掌握的事实给以致命打击。
在政治斗争中只有充分掌握情报和拥有实力才能使敌对双方的机会均等。而任何地方也没有像党的档案装甲保险柜中收藏有如此多的资料。就让吴四宝依靠人去进行斗争好了,而他,詹国强,将利用档案材料,因为档案材料比人更为可靠,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比人更有力
“我需要吴四宝的档案,”詹国强说道,“李局长,我需要什么您理解吗?”
“我理解”
“这比劫持一个要人还要困难”
“我想是的”
“不过,这能办到吗?”
“不知道”
“李局长,这样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最近几天吴四宝要疏散档案,您的任务是查清,运往何处以及由谁护送。丁末村会帮助您不是公开的,而是通过一般商讨问题的方式”
李广元乘上夜班火车出发,以便“准备一个越境窗口”。他和常凯申都认为,派老师公开去边区会事与愿违,把事情张扬出去。而整个这次行动都是背着76号特务进行的,在事成之后,按常凯申的计划,“揭露”叛徒的正是李广元。
经常凯申的允许,近日来李广元一直在为老师物色一些策划阴谋的合格“人选”从外交部和空军司令部中挑选,李广元在这两个部门物色到的都是些死心扬地为汪伪政权效命的人。李广元特别满意的是,所有这些人都曾被76号招募去当过间谍。
“这很好,”常凯申赞扬说,“这样做很妙”
李广元用疑问的眼光瞧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常凯申解释道,“这样我们可以使所有背着我们在日本寻找和平接触的人声名狼藉。要知道,日本是明显区别对待76号和我们这个部门的”
这一趟夜班快车有别干所有其他火车,它跟战前一样舒适:在车厢的小单间里真正的皮制带子不时装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铜制的烟灰缸闪着暗淡的光亮,列车员在送浓郁的龙井香茶。实际上只有外交人员才乘坐这列行驶在沪杭甬线路上的火车。
李广元的单间是74号。后一节车厢的56号单间里是一位脸色苍白的教授,他的名字非常别扭。他们俩人和另一位伤愈后返回前线的两位高官是两节车厢中仅有的乘客。
军官来到李广元的单间,问道:“您是北方人?”
“唉”李广元叹了口气。
他可以说些玩笑话,这是经领导允许的。反间活动有时需要说一些含有恶意的玩笑话。如果对方没有到76号去告密,便可以考虑今后对这人进一步考察。这问题在于76号曾引起过一场争论:是当场制止不体面的谈话,还是任其发泄?李广元认为,对国家即便是微小的危害对他的祖国便会带来重大的利益,因此他千方百计支持那些持主张挑拨离间观点的人。
“为什么要唉声叹气?”军官感兴趣地问。
“因为没有给我送第二杯香茶。持有外国护照的人有求必应:只要他们一提出,就会送去真正的龙井”
“是这样。倒是给我送了第二杯。我有花雕。要喝吗?”
“谢谢。我也有。”
“不过,您也许没有腌肉”
“我有”
“这么说,我和您的伙食供应标准是相同的咯”军官说道,两眼注视着李广元从皮包里取出的东西“您的军衔是什么?”
“我是外交官。外交部三局参事”
“你们真可恶”军官说着坐到安装在小洗脸池旁的软椅上“你们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
“因为是你们制定的外交政策,因为是你们造成同时作战的局面。干”
“干杯!您是安徽人?”
“对,您怎么知道的?”
“根据您说的‘干’字猜到的。所有北方人都喜欢只说一个‘干’字”
军官笑了“对,是这样,”他说道,“您听我说,昨天我是不是有可能在作战部见到过您?”
这时李广元的身肌肉都紧张起来:他昨天曾把老师带到航空部为了和接近周围的人“建立”联系。当整个行动计划一旦成功,便吸收76号参与这事到那时就按常凯申的要求,查清“阴谋”的细节。所以老师必须在航空部、空军以及外交部“留下蛛丝马迹”。
“不,”李广元边琢磨着边往杯子里斟酒,“这个军官不可能看见我:我坐在车里时,旁边没有任何人经过。吴四宝未必会派一名将军来跟踪我,这不像他平时所干的,他的做法比这简单”
“我没有到那儿去过,”他回答说,“我的长相很奇怪,谁都说好像刚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我”
“您的长相属于某种模型,’军官解释说,“长得跟许多人一样”
“这好还是不好?”
“对间谍来说,也许很好,可对外交官来说,就不见得好。你们的脸要让人记住,终身难忘”
“那对军人来说呢?”
“目前军人要有一双结实有力的飞毛腿,为了能及时逃跑”
“您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样的话不害怕吗?”
“可您不知道我的姓名”
“要弄清姓名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您有一张令人难忘的面孔”
“是吗?见鬼,我一直以为我的脸是最标准的。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等您写好材料去告我的密,等他们找到第二个证人,时间就早已过去,一切都将完蛋。把我们置于被告席上的将是另一些人,而不是这些人。而且首先是审判你们,外交官”
“杀人放火的是你们,毁灭一切的是你们,而审判的却是我们?”
“我们是执行命令。烧杀的是武装卫队。我们打仗”
“怎么,您发明了一种特殊方法;打仗可以不放火、不死人?”
“战争反正是必要的。当然不是这种愚蠢的战争,一个外行人指挥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