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任何空气流动的迹象,却无时无刻不让人毛骨悚然。
德拉诺抬起头,凝视着在面前张开的巨大建筑,它像是个立在地上的坟墓,死亡的气息几乎要从那些大张的窗户里溢出来,顺着墙体向下流淌,直到淹没这位站在庭院中的渺小的外乡人。
和自己在“赦罪宫”看到的情景完全一致……
“德拉诺,时间!”
身后传来了低哑的催促声,德拉诺掏出了怀表,五点二十,留给调查组的时间不多了。他清楚如果到了日落时分自己依然留在疫医的地盘里将会面临怎样的威胁,他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将那亚兹拉的恶魔从疗养院里揪出来,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将他彻底抹消……而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现在,他躲在枯树的阴影下朝那建筑迈开了步子,走到那扇半掩着的、裂隙纵横的大门前深呼了一口气。
然后,他鼓足了勇气朝着那裂隙的另一侧望去,在眼前出现一片黑暗的时刻他似乎感觉到什么东西变得厚重了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空气,而是一团被怪异气味填满了的、漂浮着生命残渣的浓雾。
“那里什么也没有。”对,包括生命……德拉诺强迫着自己没有继续说下去,脑袋里却不由自主地回荡着另一个声音。他本意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世上根本没什么恶魔,对方只不过是个被兽性冲昏了头的亚兹拉人。
他将传呼匣挂在了胸口,将旋钮拧到最小却足以听清队员声音的程度,趁着那股勇气还没完全消失,他用火铳推开了房门,朝着那团阴影走去。
破碎的瓷砖地隔着靴底刺痛着他的脚板,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至少证明这里确实什么也没有,那些曾经活动在这里的人影已经被紧密的蛛网彻底封印住了,地面上的灰尘也能证明这一点。
但依然无法用空荡来形容这里,在被废弃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没人来过疗养院的大厅,所以那些一直被压抑着的植物就接着机会疯狂生长着。青苔和杂草从瓷砖的各个缝隙中冒了出来,那些像锁子甲一般的爬山虎也顺着各个角落铺满了墙壁,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填满了这里——腐烂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将火铳贴在胸口,德拉诺沿着唯一的道路继续向前走去,就算凭借着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视觉也只能看清十步以内的事物。但黑暗无法覆盖住刺鼻的血腥味,他几乎能看到那气味凝固成的丝线,紧跟着它向楼梯上走去。
踩上最后一级楼梯的同时,脚下传来了玻璃片碎裂的脆响,那刺耳的动静和德拉诺紧绷着的神经形成了共鸣,他赶紧抬起火铳左右比划了一番。
“注射瓶……”他望着脚边的破烂叹了口气,拍了拍胸脯来到了二楼的走廊。
“门诊室”、“治疗室”,眼前出现了两排相互正对着的大门,看样子这里曾经就是为病人治疗的地方。破旧生锈的轮椅倾倒在一边,而那些输液架依然整齐地摆放在房间内,但病人和医生早已失去了踪影,留在眼前的只是一片等待着接受大自然“治疗”的废墟。
“德拉诺,我们已经进入一楼了。讯使似乎在围墙边望见了二楼西侧窗户的异常,想办法去那里看看。”
贴在胸前的传呼匣发出了蜂鸣,德拉诺如叹息般地向对方“嗯”了一声。看样子教官已经带着第一梯队的两名队员赶来了,他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绕开铺在地面上的玻璃渣向西侧走去。
当他逐渐靠近向西面敞开的大门时,隐约中似乎看到一团阴影从走廊的侧面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撞到了输液架发出的动静。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任何骚动都像是敲钟那样响彻,德拉诺将阀门转到一边,追上前扶住门框,倾过身瞄准了那团阴影。
透过黑暗和枪管上不断冒出的蒸汽,德拉诺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在那倒塌的木架中藏着一个灰色的生物,下半身几乎完全没在阴影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细长的手臂挡在面前,如猫科动物那样隆起脊背,用一双萤火虫般闪烁的眼睛紧紧盯着闯入它巢穴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