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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夏天的歌(2 / 2)

“我在城里长大,没听过什么民歌。”

小夏居然唱起来了:“正月里是新年呢,依哟喂,妹娃去拜年呢,哟喂。金啦银儿锁,银啦银儿锁,阳雀叫呀嘛捎着鹦哥。”

她的曲调一出来,冬子就意识到,这首歌他听过许多遍。当小夏唱到:“妹娃要过河,哪个来推我嘛?”

“还是我来推你嘛!”冬子居然跟她无缝链接了,两个人嗨了起来,在第二段,居然冬子不自觉地跟着她哼唱。这首歌,从来没人教过他,但好像是在某个时候,某些神秘的力量,浸入了他的血液,如此熟悉,跟这个专业选手一起配合,毫无违和感。

“我说你听过嘛,还会唱,对不对?”

冬子自己也笑了。在歌厅唱歌,虽然也有与联唱小姐的对唱,但那种生怕唱错,看着字幕压节奏的生硬感,还是让冬子觉得不舒服。只在这一刻,冬子居然自然地流淌出音乐,在小夏的启发下,从心底里出来。

此时,音乐的起伏之美,让冬子感受到夏天的欢快。

假如说,此刻与自己一起唱歌的是燕子,那该是多好啊。

“我还不知道,这首歌是湖北的呢,我原以为是四川的。这四川话的味道,很浓的,对不对?”

“这首歌叫龙船调,是湖北恩施那一带的民歌,那里与四川交接,主要是长江三峡两岸地区,所以,口音就比较相似。”

“我们湖北的歌,你怎么那么熟悉?”

“别说你们湖北的,就是中国各地所有的最著名的民歌,我都会一些。龙船调在四川湖北与湖南的部分地区,都有流行,那是一个大类,其实按这个调子唱的,还有好多歌。”

“那就是说,跟信天游差不多,是一类歌的总称,对不对?”

“聪明。当然,那一带还有一类歌曲,叫峡江号子,流行于三峡地区,比如一些纤夫拉纤时唱的。”

“不是《纤夫的爱吗》?”

小夏笑了起来:“经不起表扬,哪里跟哪里啊。我说民歌,你扯到流行歌曲去了。最典型的是《川江号子》,有一个电影叫《旋涡里的歌》,是我们的教学片,里面的歌,也是湖北人写的,武汉音乐学院,跟我们西安音乐学院的水平,也算是各有千秋,很厉害很好听的。如果哪天我高兴了,说不定会给你唱上几句。只是它难度太大了,嗓子容易劈岔。”

劈岔这个词从一个姑娘嘴里说出来,就有喜剧感。

“那你搞个不劈岔的噻,湖南的,会不会?”反正车上没事,冬子的心,在夏天轻松起来,车上热闹中。

“花鼓戏,是湖南的,听过没有?”

冬子马上想起来,歌厅里的点歌单里,有一首花鼓戏的歌:“我可不听刘海砍樵。”

“行家嘛,你居然知道它是花鼓戏。那我跟你唱个你没听过的。”小夏清了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

“一支那个竹篙容易弯啰喂,三缕呀麻纱呀扯脱难;猛虎啊落在呀平阳里哟喂,蛟龙啊困在那个浅沙滩。”

这一段歌的韵味,是冬子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在这个细腻俊俏的姑娘嘴里,听出某种沧桑与老练的感觉。唱什么像什么,果然是专业的。

“送你一支啷当啷当一支哟嗬嗬。”听到这里时,那一种俏皮轻松又回来了,冬子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他好像在湖南卫视,听节目主持人唱过这几句,所以模仿了起来。

“你唱跑调了,一跑跑出去几公里,胆子还蛮大,声音这响得。”小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小夏,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花鼓戏,还有那个龙船调,都有一种差不多的味道。”

“什么味道差不多?”

“我说不出来,但一听,就知道,它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歌。”

“这就对了,这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排山水唱出一种歌。”小夏随即给冬子上了一堂民歌的课。

峡江号子,还有重庆民歌,反正是秦巴山区与五陵山区那一带,歌曲的风格中,都有一种圆润沧桑的感觉。为什么呢?因为山区,山区回音相当于音响中的延时效果,非常圆润的感觉。对面山的直线距离并不远,所以,本音加上回音,有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共鸣。

共鸣带来雄浑,青山绿水滋润着它,就显得很有艺术情调。但是,这里是大山大水,所以,歌曲所表现的,是大情怀,秀丽的大情怀,沧桑与和谐并存,这就是峡江号子的特别。很男人,很优美,很哲学。

冬子听到这一串书面语言,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继续问到:“那小山小水呢?”

“江南民歌,产生于小山小水,细腻温柔,特别富于表现男女小心思小情调,以婉转文雅见长。因为地小人多,所以情感会变得细腻敏感,螺丝壳里做道场,精雕细刻的。因为他们富庶,所以有时间研究,文人也多,所以,他们的词曲都很讲究,每出一首,必是精品。”

她还唱了几句,这种细腻的歌曲,在这个细腻的人唱起来,是那么的精致,如同绣花姑娘一般,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冬子听了一曲,突然想到信天游。“为什么信天游里的歌,声音那么高,好像的捏着嗓子喊上去的,秦腔也一样,好像也是硬喊出来的,为嘛呢?”

“我们陕西人说话,本来就有特点:生冷硬倔。”

“不,我觉得,你说话还算是温柔的。”

“哈,说老实话了吧?”小夏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啥叫算是温柔的?意思是我说话还是不温柔呗?不过也没啥,咱虽然学着温柔,但陕西人说话,哪怕是普通话说得好的人,比如像我们,也过了级,但还是有一种天生的陕西硬度。”

“为什么那么硬呢?”

“因为,这块土地上,汉唐遗风,世事沧桑,情怀与环境,都有硬度。这是硬历史养育的硬文化,哪怕是细腻的面粉,咱们要不做出硬硬的馍与锅盔,要不做出特别筋道的面条来,硬不硬?”

冬子想起了中午的锅盔,那厚度与硬度,要不是羊肉汤,还真考验咬合肌的强度。

冬子曾经听说过一个说法,那是一个关于食物的判断。说为什么山东人,陕西人,国字脸比较多,因为咬合肌太发达。为什么咬合肌发达呢?因为他们吃最筋道的面食,咬最韧性的肉。这个道理,听起来有味,实际上,缺乏统计支撑,冬子听了,只是笑笑。

但今天,小夏也这样说,这就涉及文化的东西了。这是冬子不太擅长的,所以想多问几句。

“那扯着嗓子喊,飚高音,是嘛意思呢?”

“我们是平原,或者是陕北的黄土高原,空旷风沙与黄土,为了让声音传得更远,就用高音了。其实,相当于西方的假声男高音,所以是捏着嗓子喊。”

“阿宝就是那样的。”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的历史情感,总是悲壮的,这种悲剧性,已经进入了陕西人的血液,所以,沧桑与悲愤加在一起的激情迸发,就成了怒吼秦腔了。”

涉及到文化内涵的事,冬子就接不上话了。他只是听着小夏,在那里细细地说。

西安这个地方,目前最多的,是古代的坟墓。历史上那些英雄王侯们,只剩下白骨坟墓摆在面前。所有风云际会,都成了死亡的墓碑。伟大的一切,都将被时间消灭,这种历史与人生的幻灭感,就是悲壮。

即使你做了天子,做了秦皇汉武,一统江山,又怎么样?即使你开创了历史,燕然勒石、封禅泰山,又怎么样?卫青霍去病开疆拓土,李广一生难封,太史公忍辱著书,都是悲剧。什么叫悲剧呢?就是把最好的,撕碎给你看。

而上面那些最好的人,最伟大的功绩,最顶端的权势,是人人都想追求的。但是,这些成功者,又怎么样呢?都失败于时间的车轮。

时间战胜一切人,英雄终要败。这就是沧桑。

但是,他们人不在了,他们的功绩消亡了,他们的石碑残破了。可是,他们的情感,却在歌曲与戏剧中留下来了,在那一个个对时间不服的吼声中,在那一个个对恶劣自然不屈的嘶喊中,体现出人类独有的悲怆。

此时,小夏像一个老师,深情地进入到某种历史情节之中,把冬子讲得沉默,讲得深刻,讲得无话可说。

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是认识世界的一个全新的角度。以前的小袁告诉他,世界是逻辑的,因为逻辑而理性,这才是智慧。

身边的孙总告诉他,世界是科学的,因为实验验证而真实,这才是智慧。

而此时,小夏,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姑娘,告诉自己,世界是情感的,只有情感才能够长存,而所有物质与功绩,都将灭失于时间的长河之中。

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呢?

车子进入城市,那车与人的喧嚣,已经让人无法平静地谈话了。

“我把你送回家吧。”

“不,先到你办公室,你不是答应,把设计图给我的吗?听了这么多首歌,你不会反悔吧?”

好吧,冬子把车子停在公司楼下,问小夏:“你是上楼喝杯水吗?”

“下次再说,我在车上等就行了。”

小夏不轻易跟别人上楼,这是对的。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此时连朋友都算不上。

冬子上楼迅速拿了两本他设计的效果图,原来是发回公司设计部的,印刷还算精美。但,这毕竟不是追求艺术效果的,更多是一些设计细节。只不过,外观与风格,还是看得出来。装修好后的照片,也有几张。

当他把设计图拿下来送给小夏后,小夏就入神地看了起来。

“指路噻,你不指路,谨防我把你拉到西羊市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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