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方才这位戴着斗笠遮着面容的公子竟然就是穆子清。
原来他一直都在此地,只是她没认出来他罢了。
林鹿鸣收回银针,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竟是你。”
随即,她与言玉温对视一眼,忽地粲然一笑。
“原是状元郎穆公子,难怪有那么大的脾气。”
原是以为,今日诗会主角未到,以为他不会再来,她才出来肃清场面。
却没想到,他竟来了。
言玉温眉眼间亦是带着说不尽的笑意,他依旧是温声开口:“久仰穆公子大名,有失远迎。”
穆子清只冷冷应了一句:“溜须拍马。”
言玉温被呛了一下,也不再说话。
阶下落红堆积,席上温酒已凉。
一人忽然弓着身,朝着穆子清恭声道:“未曾想到崔某此生竟真的有缘能见到穆公子本人,崔某仰慕公子才情已久,不知今日可否亲眼见到公子作诗言词。”
随即,众人便一齐附和道:“对啊!公子今日即依然到此诗会,若不展露一片才情供我等瞻仰,岂不是白费了这大好晴天。”
“今日恰逢海棠花开满园,正是作诗的好时节啊!”
“一片风光正好,公子不妨便当场吟诗一首!”
“对啊!......”
穆子清冷笑:“说什么胡话?阶下那人尸骨未寒,尔等竟还有心情吟诗作对,真当是良心喂了狗吃。”
众人闻言哗然。
穆子清又道:“学士之行,当言忠信,博学于文,约之以礼,遇不平之事当尽己身之力维护浩然正气。如今尔等满口胡言,弃他人于不顾,堪称是无智莽夫,还谈什么诗词!”
他说这话时眉目清明,站立如松,宛若有一股浩然正气经其身侧直冲云霄。
江文乐亦是觉得心间有一股力量欲随着一同涌出,这时方觉真正的读书人该是有着什么样的德行品性。
君子博学,自有浩然正气相伴于侧。
感叹过后,江文乐不禁又望向了席上的那群相貌堂堂的读书人。
古有言: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而如今这群举止优雅之人,却无半分德行。
不念道德,亦不念乡土。不念刑法,亦不念恩惠。
话语间尽是凉薄,毫无人性。
他们如何配得上从前读过的那些书卷?
席上众人一片唏嘘,良久才有人敢开口道:“只是一介诗会,穆状元何须搞得这么夸张,我等只是想领略一番昔日状元郎才情,若状元不肯,那便罢了,何故要如此贬低我们。”
穆子清正欲再次开口,江文乐走到了他身旁,含笑轻声道:“君子不与小人废言,穆公子何必与无德无行之人多费口舌?”
穆子清垂眸望向眼前这位足足比他低了一头的男子,声音不由得温和了一分,不再那样冷淡,“公子所言有理。”
江文乐朝他点了点头,便站到了一旁。
穆子清又道:“天下有道,礼乐征伐刑事皆由天子来定,隆庆二年景明天子立法,杀人害人,当以命抵命。如今长乐门门主于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便该随我一同入牢请罪。”
林鹿鸣本就听他一遭废话听的脑袋嗡嗡作响,如今听了这话心中怒意愈盛,冷眼望着他道:“疯了吧?你只是状元郎,又不是朝廷命官,你有什么资格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