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的蛮骑,在冲到离帝国步兵还有三十来步的地方,还是以蛮族习惯的方式,绕着圆阵疾驰,形成一个奔腾的洪流,丝毫不顾忌圆阵内不时发射的弩箭;洪流内,不时有小股的奔流冲出,直直撞向了前方那似钢铁铸成的圆阵。
面对如此密集的长戟阵,便是大剑师级别的蛮族强者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至多是造成一些混乱,便就随着整股奔流,粉碎在层层叠叠的钢刺厚墙上,迸裂出一片血雾。
不过,小小的混乱已经足够了。
在这个距离上,蛮族的箭矢已经能够对帝国重装步兵造成一定的威胁,特别是蛮族神箭手,已能在疾驰中射中重装步兵铠甲上如脸部以及脖项处的弱点。甚至真正的高手,都能够捕捉到圆阵内重弩手探头发射弩箭的那一瞬战机,将喂毒的箭矢准确地回应过去。
每一次正面撞击,突破第一层的大盾步兵所造成的空隙,都会引来外圈奔驰的蛮骑如蝗虫般,几乎是不分敌我的箭雨攻击,造成更大的混乱;随后,便有持续的蛮族骑兵不计生死地冲撞上来,希望乘着混乱进一步撕开缺口,撕裂敌阵。
核心之中,格尔森只余下拼命地嘶吼:
“靠拢,收缩阵型!”
“补上,快补上!”
“坚持住!只要我们能顶住这一波攻势,拖住蛮族;援军就会杀到了!”
在生与死的最后一刻,几乎精疲力尽的帝国重装步兵们迸发出了最大的血性。
并不是因为格尔森的鼓动。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最乐观的人也知道,援军只是个遥远的梦想而已。
拼死战斗的士兵们,甚至没有几人在想着有或没有援军,只有百炼精锐的习惯和战士的本能,让他们用最后一份力气,将手中的长戟狠命地刺出去。
每个人,都已经有了战死的觉悟。
要死,也要拖着你去死!
而不是像羊羔那样,四处逃窜,被人从后边轻松地将脑袋砍下!
帝国几百年以来形成的强悍,仍然深深地印刻在它的军队的血液之中。
只不过,天时地利,都不在帝国军这边。
无论是体力,还是人数,都处于劣势;而且,敌人同样不缺乏死战的勇气。
在蛮族不计伤亡地疯狂冲击下,看似坚韧的钢铁圆墙很快出现了几处大的混乱,而为了弥补混乱所做的调动,反而导致了其他地方阵型的松动,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终于,不久后,一个无比悍勇的蛮族骑士,手舞着巨大的链锤,冲进了圆阵核心,杀上了一辆弩车。
虽然此人马上被几十名聚拢过来的帝国士兵砍成了肉酱,但整个阵势,已经乱了,眼看着即将崩溃。
格尔森茫然地看着四周血腥的厮杀场面,停下了无意义的吼叫。
他已经知道,此时他的指挥,已没有任何作用。
合上了覆脸的铁盔,格尔森拔出插在身后的大剑,狂喊一声,朝人最多的地方冲了上去。
既然要死,那就像个武士般地畅快战死吧。这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至少,以他的身手,还可以砍死几十个蛮族骑兵。
不同于这里其他的帝国士兵,格尔森这次出战之前,就有了必死的觉悟。
明面上,格尔森.阿德利亚男爵,帝国三等骑士,隶属磐石军团第十一重装步兵旅;暗地里,他是雷诺家族安插在磐石军团的一枚暗棋。
帝国黄金家族里,像这样互相安插暗棋亲信并不罕见,格尔森相信自己也绝不是雷诺家族在磐石军团里安插的唯一的人物。
自雷诺家族被亚瑟连根拔起之后,格尔森一直生活在忐忑不安之中。
然而随着亚瑟北征,深入草原,于蛮族交战,从未有人提及这件事情;格尔森不由得有了一丝侥幸之心,以为一切安排得十分隐秘,自己能避过这一劫。
直到一天前,亚瑟将他叫到了大帐之内。
在全族清洗和个人战死之间,格尔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至少,他可以保全家族领地以及世袭爵位;甚至,如果死战有功的话,还能得到嘉奖。
格尔森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便是这亲手带起来的一万五千精兵。
他不得不又亲手将其带入绝地,以保全自己的家族。
“我没的选择。。。为帝国捐躯,反正本来就是武人的本分,下了地狱,也不要怪我。”
拼死厮杀中,格尔森脑中为自己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