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虚?管它什么玄虚玄实,猛攻过去,不就得了?大草原上的勇士,什么时候变得畏畏缩缩了?”
转过头去,看向领头的喀龙夜,廓尔克低声嚷道:
“殿下,不能再等了,等下去敌人的准备愈发充分;请允许我带上不怕死的勇士为殿下开路,若不能冲破下面的营防,我自己割了脑袋来见殿下!”
喀龙夜不答,仍是注视着下方的动静,片刻后,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摄人笑容:
“见过大草原上,狼群捕猎野牛吗?当狼群围住野牛之后,成年的野牛就会围成一圈,将小牛护在里面,和狼群对峙。”
“但野牛终会因为恐惧,选择突围的,这时,狼群才会真正发动攻击。”
“亚瑟摆出死守的架势,就是为了吸引我们强攻;这也是他唯一的胜算。可是,早晚他是守不住的,要择路逃亡的。耐心,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狼群般的耐心。”
耐心,在很多时候,就像是穷人口袋里的金钱,无论你怎么吝啬珍惜,却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发现它不够用。
这个情形,固然对交战双方都适用;但显然,对长途跋涉而来,离家千里,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环境的帝国军而言,影响更大一些。
深夜。中军大帐内。
两旁熊熊燃烧着的牛油大烛照射下,亚瑟独自一人,背负着双手站立着,紧紧盯着身前木架上悬着的那张巨幅地图,一霎不霎。
帐门微掀,夜风穿入,烛火晃动,忽明忽暗,可亚瑟的眼神依然没有丝毫闪烁,整个人像是成为了一座雕像。
随着掀开的帐门走入的,是一名圣骑士长,利亚德。这次亚瑟西征最倚重的手下之一。
轻手轻脚地来到亚瑟身后,利亚德站定。见亚瑟不动,便轻咳了一声。
亚瑟依然没有转过身来,片刻后,开口道:
“如何?”
“不太妙,虽然三位军团长已经尽力,采取了各种方法安抚军心;但我这两天让随军的暗黑圣域打探下来,发现大军军心颇为浮动,私下议论中,担忧的,抱怨的,不在少数。”
“也在意料之中。深入不毛,虎狼之敌环伺;内忧粮草,外无援应。能做到现在这样,凯萨军团长他们已经尽力了。”
亚瑟淡然应着,顿了顿,语气有些放缓:
“说到粮草,情况具体怎样?”
利亚德神情凝重,却毫不迟疑地回答:
“战马的食草还不用担心。战士军粮方面,此次西征,随大军而来的数万车仗尽可能地不去动用。但后方已经有段时间补给接济不上,大军固守之下,游猎补充也不可行。剩余的粮草,只敷一月不到之用;就是将拉车的巨驼马全部宰杀,最多也不过一个半月。”
“粮草的情况,乃是绝密。除了军团长以下一级,没有人知道详细。然这次出征的,都是老兵,大致都有数,军心不稳,对粮草的担忧,乃是最大的因素。”
亚瑟点了点头,嘴角微动,露出模棱两可的苦笑也不知道是冷笑:
“一个月么?天下的大势,我和暴风魔龙的胜负,便就在这一个月内决定吗?”
说毕,便又全神贯注,盯着眼前的地图,沉默不语。仿佛地图上,有什么极大的奥秘。
利亚德静立片刻,才又开口问道:
“团长大人,可还有其他的吩咐么?”
虽然亚瑟现在是帝国第一人,征西大军的至高统帅;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利拉德还是习惯称呼亚瑟为团长。因为在所有圣骑士的眼中,圣骑士团长这个职位,才是这世上最尊贵无匹的称号。
亚瑟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
“天下之大,造物之奇,果然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真正感受。若不是站在这里,绝不会相信,素来以苦寒著称的天暮草原,到了夏天,竟然是如此生机勃勃。”
眼光落向地图西南角,用深褐为底色的那片区域;就地图上所示,那片地方,离标示着大营的位置很近,放到现实之中,约莫有四百余里的距离。
“谁又能想到,离开这片茂盛的草原不远处,便是生机渺茫的戈壁沙漠。”
利亚德点头应道:
“确实如此。南方丰沛的水汽,顺着奔马原北上,由于地势平坦低洼,一路毫无阻拦,所以形成了夏季生的机无限的天暮草原,冬季则大雪覆盖;而西面则同样是因为地势隆起的原因,水汽难及,终年干旱,形成戈壁。”
“我们所处,再往外,乃是天暮草原的西南边际,还算好,只是半荒野半戈壁;真正的西面,天暮草原的西面,就是无边的暴风沙漠。亘古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穿越这片沙漠,也没有人知道,这片断绝所有生机的死地,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说到这里,利亚德脸上神情微有些踌躇,停了停,才道:
“进入草原以来,我们一直往西南角行进,根据之前诸位地理大师的推断,云奚方面的出口,应该就在附近了。但毕竟,大陆上从未有人来过这里,目前仍然难以准确判断出口具体的位置。”
亚瑟皱了皱剑眉:
“此事关系之大,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不计任何代价,派出侦骑,务必要尽快探明白了;另外,为了避免泄露机密,其他三个方向,同样派出相同力度的侦骑,以扰人耳目。”
“是。”
利亚德凛然答应,随后又开言问道:
“军心不稳的事情,团长大人有何解决之道?”
“死守不动的话,确实容易磨灭士气,也会使敌生疑;有些人应该按耐不住,早想动一动了吧,不妨顺势而为,既可试验战力,亦可惑敌。但其中,分寸拿捏,最是重要。”
亚瑟淡淡回答,仿佛早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