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笔走龙蛇,宣纸上浮现出一行行松墨字迹。
“石首鱼……”
“鲑鱼……”
“乌鱼……”
一个个食材的名字被写下,适用的做法被一一列举出来,宋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父亲!该吃药了!”宋公望走到桌边将药汤放下,再次提醒道。
“咳!咳咳!”宋诩停下动作,咳嗽两声。抬眼看着宋公望,露出欣喜。
“公望,你看,为父这次从私人藏家借来一本善本,上面有各式鱼、鳖、螺的烹饪方法,是近些年来见过最全的一本,主人知道为父,借一旬只要半吊钱。”
宋诩激动地扬起手还想再说,却被宋公望抢先打断道。
“父亲,这些医食农耕的书您都已经抄了上千本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这天下每有一本农田书,我们就要抄一本么?”
“您为了抄书,今年已经外出四回,第一回伤了腿,第二回伤了腰,如今好不容易修养好,又惹上风寒,我真担心您有什么意……。”
宋公望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闭上嘴低头站在桌边等待训话。
……
良久,宋公望才听见宋诩的声音响起。
“公望。你长大了!”
宋诩看着手边的药汤,端起试过温度后一饮而尽。
“为父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为何为父不愿去考取功名?为何偏偏偏丢下圣贤书来看这些农桑小术?为何会选择研究牲口?”
“孩儿不敢。”宋公望瞬间低下头争辩,可飘忽的眼神依旧出卖了他的迟疑。
“为父问你,唐朝贞观名相魏征有一句名言,你可知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没错。”宋诩放下药碗,指着身后的书架,指着桌上摊开的书籍,指着镇纸下叠放整齐的宣纸,指着墨迹未干的毛笔。
“何为舟?江山社稷!何为水?民也!”
“大乐政通仁和,小乐衣食无忧。”
“百姓的生活其实比你想的要简单许多,有衣穿,有饭吃,就会天下太平。”
“为父知道你觉得自己是读书人,不愿意跟着我去各地游历,可是你不知道,这天下,终究不在庙堂,而是天下百姓。”
这些理论苏子放听过许多遍,再听也不过是加深记忆。
可是在宋公望这里,宋诩的话不啻于平地惊雷,和他一直以来梦想的生活有些偏差,让他有些失神。
“你既然想为官,为百姓做事,那为父便问你几个问题。”
“若你为华亭知县,可知华亭境内田壤分布?水田数几何?农户几何?渔户几何?”
“我……”宋公望欲言又止。
“你不知道!”宋诩摇摇头。
“为父再问你,若你为华亭知县,这春夏农事该如何安排?豚犬家禽该几时饲喂?”
“我……”宋公望吞咽下口水,无言作答。
“你还是不知道。”宋诩语气变得低落。
“那,你知道,为父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