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摇摇头,放下熬好的汤药,问我:“脑子呢?脑子还在吗?”
我欲开口说解,他抢先了我一步,轻拍了一下我的猫脸,道:“哦,我记起来了,你哪有过脑子。”
此时我有伤在身,处于弱势,若是愤然讨理也落实不到好处。
按时乖巧地吞咽下一碗苦药,欲要扯泪撒娇一番,见四哥抚着自己胳膊上因救我留下的伤疤,又擦拭着光亮锋利的剑刃。
我垂下猫头,细嚼指头,安静不语。
彼时师父入了我房中,他二人窃窃私语,莫不是在商讨我已无救命要归天,哪家的棺柩比较好,在我牌位上要提上个什么字。
诸如此类。
我没想多少,师父过来挽着我手,温声细语道:“玄璃,那珺潋可对你做过什么。”
“比如说探查和吸食你的魂灵?”
原来不是给我买棺柩之事。
我摇摇头,不知其何意。四哥对此,激愤不已,直听他出口先骂了珺潋两三声,再予我怜悯:“可怜我裳妹,被那杀千刀的,蹂躏至此......”
我脸上羞愧,对他说:“其实是我,我对不住他。这都是予我的报应。”
我开口解释了一番,师父眸中悲然如饱泪之乌云,她说与珺潋敌对上了,以后可有苦果子吃了。
从他二人口中得知,珺家果真受了不少波动。
朝廷大发雷霆欲要珺潋之性命,各方忌惮或垂涎他势力者暗潮涌动,他树敌颇多,故有无穷之力再背后推波助澜。
他如履薄冰,一番挣扎堪堪保住了性命。不过势力大伤,失去了不少信者附庸。
不过最为严重的是珺家内部之争,不服珺潋管束的宗室子弟借此大做文章,欲取而代之。
想来珺潋此番忙昏了头。
一切源头皆是我。我亏欠此人的,一只猫爪都数不过来了。
最近这些戏本子兴起了写我与珺潋之事,版本各种各样,情节曲折离奇,感情纠结悲壮。
戏子们脸上浓抹,哀怨声调同喉头苦涩的夜莺无二,念着戏本上的词,声情并茂上演了一场负心女痴心郎的故事......
师父说等我伤愈全,便亲自给我补上课,我点头感激,她祈盼着我学好本事,不至于以后又受皮肉之苦。
而后我能拆了纱布,正常走动。我性子不耐静,叫我待一室一日不动简直要我老命,躺着养伤的日子过得如苦难。
早修结束后,我打算回去背一背抄下来的心经。
同我结伴的道姑于此时分了路,露水披肩,晨日不大光明,天地被薄雾占了去。
雾露朦胧,我想着待会要执着灯再出来。
未等我入房,便见我房外立着一身影修长的男子。男子闻身转来,我心头一惊,这不是如假包换的席瑜!
见他我便如脱笼的鸟儿,心上毫无征兆怦然。待我扑在他怀中,不消一瞬。
他反应迟钝,摸了摸我的后脑勺,此后无甚动作。
“席瑜,你竟康复如初了。”
眼前的他竟无半点伤痕,可感受出他此身魂灵已安然无恙。我心安至极,又保不得有些疑思。
“既然你无法给我保命的瓷骨灯,我自然要另辟蹊径。”他启唇,神色自若,不过不见他眸中的光彩,如初时见到我眸中焕彩。
“席瑜......”
我忆起他曾责怪我辜负了他,心中一紧。又见他此番冷漠样子,莫不是真的对我失望透顶、心灰意冷,此来要与我决绝。
他脱开我,对视上后,与我诉说。
“你可知,你其实只是只残魄。”
“因得来机缘,自成一命格。”
我皱眉疑惑,他见此轻蔑一笑,我愚钝不假,不过他说我是残魄什么的实在费解。
难道这是新出的骂人的词?
他不再多加对此解释,忽而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笑得怪异。
“其实你对我的情,也只是蛊虫作怪。”
席瑜望着我的眼神含着轻视,想来他从未见过同我一样愚傻的妖精。
“蛊......蛊虫?”
听此二字,心中如擂鼓一般震动。非此前蛀虫之痛,这颗凉薄之心脏如同要离了我蹦出来。
我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吃力抬头望向他。
他要做什么,抑制不住的惊讶和恐惧。席瑜出手置于我身上,我周身魂息皆被一点点灌入他手中。
逃脱不得。
我心一阵凄悲,原来他也同珺潋一样,如今想要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