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看到“通婚”二字，娥眉不由轻轻一挑。</p>
古代的两国和亲与世家大族联姻看起来有一些相似，但又有本质上的区别。</p>
家族联姻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共同获取利益而加强彼此的联系，哪怕是完全绑定在一起也在所不惜，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p>
而和亲则不然，和亲之事总是在有过战争冲突或难以共存的两个政权势力之间产生。</p>
自汉高祖嫁宗室女给匈奴冒顿单于，开创华夷和亲之先河以来，并没有几次“和戎”、“和番”是单纯地为了睦邻友好。</p>
西汉高祖及文景二帝的和亲之策，与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没有太大区别，主要是为了一雪“白登之围”的国耻而换取积累力量的时间与时机。</p>
即便是被历代文人学者赞誉为促使汉匈和平六十年的“昭君出塞”，也夹带了不少艺术加工的成分，真实的情况是当时汉朝军力强大，匈奴外战屡遭重创，内斗又接连不断，主动请求和亲只为苟延残喘。</p>
“美丽的文成公主啊，你从遥远的大唐来，带来的种子三百六十种……美丽的文成公主啊，你从遥远的大唐来，带来的工匠三百六十行……美丽的文成公主啊，你从遥远的大唐来，佛主的光芒照亮了大地……”正如后世藏地民谣里传颂的那样，在原来的时空里，文成公主入藏，为雪域高原带去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农业与手工业技术，吐蕃在很短的时间内实现了文明的大跨越与国力的飞速提升，可唐朝作为和亲的一方又得到了什么呢？</p>
十数年后，唐朝得到了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强大对手。</p>
当了三十年寡妇且无儿无女的文成公主好歹能够被人传颂千年，其人生结局倒也说不上差，但后来的金城公主就显然苦命多了，唐睿宗前脚才把九曲之地当作她的嫁妆赠给赤德祖赞，没多久吐蕃就以此地为跳板，派遣大论乞力徐领兵十万攻唐。</p>
而在此后的三十年间，唐朝与吐蕃大战不下十次，一场和亲非但没能带来和平，反倒让双方数十万计的将士埋骨沙场。</p>
至于可怜的金城公主是怎样在这种历史环境下熬完余生的，就仿佛被人刻意地忽略了，汉藏文献与民间传说里都很少提及。</p>
起初唐朝还能把吐蕃的生存空间压缩在雪域高原上，但安氏之乱爆发后，唐军面对彪悍的吐蕃人就彻底落了下风，先失河西走廊，再失安西四镇，西域一去一千年，丝路自此走向衰败。</p>
既然她穿越而来，并拥有了可以左右唐朝外交政策的能力，又何须牺牲掉一个花季少女的人生幸福，再犯唐太宗和唐睿宗那种弊大于利、无异于“资敌”的错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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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曜搁下国书和礼单，禄东赞适时地朗声道：“我们赞普仰慕华夏久矣，自幼学习中原的文化，遣我等使唐，乃欲与陛下冰释前嫌并结翁婿之谊，让吐蕃与大唐互为睦邻，世代友好！”</p>
李渊下意识地看向女儿，眼神里满是询问的意思。</p>
李曜阅罢国书，心中已然有了定计，这时看到李渊投来的目光，不由嘴角噙笑，缓缓说道：“我朝自创立以来，还从未有过和亲的先例，毕竟前朝六次和亲，却只有三十八年的国祚呢。”</p>
李曜每次阐述观点，只要把隋朝拿出来当反面教材，总能得到李渊发自内心的认同，这一招可谓是屡试不爽。</p>
果不其然，李渊听了神色便是一凝，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兹事体大，朕需要与众朝臣详细商议方可定夺。”</p>
禄东赞刚才听闻李曜所言，便知此事不易达成，想起藏于怀中的画像，暗自叹了口气，旋即一扬袍袖，恭谨地对李渊躬身一礼，“既如此，我等就静候陛下的回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