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时如撒盐,渐渐雪花慢慢变大,不过半个时辰,竟就像纸片似地纷纷扬扬,将地面覆住,客栈之外,天地间除了雪的白茫茫,便什么颜色都不剩了。
钟离殇从打开了两指的窗户里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想着他的娇娥此时不知在何处,是否被雪拦在天地间,无处可栖。
适时门外响起“砰砰”敲门声,钟离殇关上窗户,在一声请进后,连英推开房门,把刚烧开的热水放到桌子上,自然地问:
“公子,要不要属下给您端一个炭盆进来?”
煤炭是稀罕玩意,虽然不比黄金贵,却也便宜不到那里去,这样的小客栈是用不起的。若是端了炭盆来,烧得便是柴火,不说烧火时的“噼啪”声,就是烧出来的黑烟就让钟离殇难以忍受。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倒了杯热水端在手里,说:
“等到雪停了之后,我去嘉峪关见一见孙伯父。”
他口中的孙伯父,正是嘉峪关的守将孙庆亮孙将军。
孙庆亮和老安平候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情同手足,儿时钟离殇没少去他的家中客,两家人关系亲近得很,如果不是有商沁横在两家中间,只怕孙庆亮就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给钟离殇。这也正是钟离殇敢去、也有信心去嘉峪关借兵的原因。
“我跟您一起去。”连英忙道。
“你就不要去了,娇娥她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你还是抓紧去寻找娇娥的下落才是正事。若你找到她,就把她送回荣城或者嘉峪关里。”
连英张张嘴,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钟离殇心里最牵挂的,只有两个人——程娇娥和老皇帝。
商澈既然没在逼宫夜弑父,那么他就不会再伤害老皇帝的性命了,至少他暂时还安全;至于程娇娥,她既然已经逃出了京城那个龙潭虎穴,那么暂时也是安全的。
他的归心不再似箭,也不再急于回到京城,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可他虽然决定了要去嘉峪关,但天公却不作美。
这场雪一下起来,便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一直到钟离殇用过晚饭,入睡前,外面的雪花还飘着。
次日他醒来,天微微亮,雪倒是停了,客栈外的雪却也积了足有尺厚,掌柜的已经扛着大扫帚和铁锨,吃力地清理门前的雪了。
钟离殇快速穿好衣裳,准备下楼去要些热水来洗漱。他刚打开门走出去,便和端着热水来的连英撞了个迎面。
“公子。”连英恭敬地行礼,“您的热水属下已经帮您打回来了,属下伺候您洗漱?”
钟离殇不是没让连英伺候过,他点头转身回了房间,连英熟稔地把热毛巾拧干水递到他的手心里,同时道:
“属下去看过了,外面的雪积得很深,这条路上人烟稀少,大路上的积雪没人清理,人还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去,车辇却彻底没法通行了。公子,您看您要不然等两日,等到太阳出来,雪一消融再去嘉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