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是小钱,但反正是找商人“借”来的,不心疼。
一般只靠收农业税过活的大名一旦陷入借贷陷阱就可能恶性循环,再也缓不过来,直到逼急了放着脸皮不要,拿刀赖账。而像平手汎秀这样,能创造新商业模式的人,却是债多不愁的。
用几万贯钱财,换取“兵粮券”“印花税”“竞拍会”上的种种特权,对于豪商来说绝对是赚的。界町有不少富翁,因为名声不好,或者跟其他大名交往过密,是拿着钱也找不到门路送到岸和田城去的。
当即平手汎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和尚:“仓廪充实谈不上,但城里使劲凑一凑,三五千贯应该还是拿得出来的。”
那“了日”先是一愣,继而喜不自胜:“那便要多谢刑部大人……”
“义理所在,岂容推辞。既然是要抚恤贵寺中遭难的人,我当然一定要出一点力才行。”平手汎秀没有故作义正辞严,反而是轻轻仰头看着天边的云朵微笑了一下,弄得好像不是在表演似的。
“刑部大人的仁心,已近乎是在世的菩萨了。”了日和尚毫无心理负担地说了一句大大冒犯神佛的客套话,然后忍不住露出患得患失之意:“贫僧本来不该催促,但是鄙寺之中受灾死伤的门徒实在不少……”
“且慢!大师听我一言。”平手汎秀立即打断,“钱物不用担心,自然由我派人送去即可。倒是有一桩事必须劳烦您几位高僧大德……”
“请讲。但凡是老衲力所能及的,一定全力以赴。”了日和尚顿时意识到不妙,但他显然不能正面推脱,只能在言语中留下余地。
而平手汎秀成竹在胸地一笑,回道:“此事倒还必须由您去帮忙不可了!是这样的,数月前鄙人受邀前往四国,处理了一些地方上的纷争事务,也涉及到了一向宗。当时我虽尽力节制,但还是难免给当地百姓带来了一些兵戈之灾……所以前些日子,有人向我回报说,四国岛上的居民难捺苦寒,十分艰苦,死伤无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身为职业神棍,听到这里了日和尚不得不做出反应了,“唉,老衲只恨不能以身代之!可惜鄙寺实在无力……”
“这岂能怪您呢?”平手汎秀连忙为对方辩解起来:“自顾尚且不暇,当然不能苛求解救万民。只是……我听说四国岛上,有些用心险恶的教派,利用天灾招揽人心,意图十分可疑……”
“竟有此事啊……”了日和尚将信将疑。
“证据确凿。”平手汎秀忽然变得十分强势不容置疑:“因此,我认为,有必要趁着新春时节做些事情,来安定四国岛上的人心!而且必须要由高僧大德出面才行,才有足够的说服力!其实我已经通知过真言宗的根来寺了,他们会派出五位高僧,三十名坊官,五百名门徒,前去赈灾祈福。我看一向宗既然自身也受损严重,就不要强求赈济了,只有有几位名士出场即可。”
“老衲心向往之!只是……”了日和尚迟疑片刻,立即找到理由:“事关重大,恐怕需要显如上人之命才行啊。不如贫僧这就启程回去请示……”
“这可来不及啦!”平手汎秀面露焦急之色,“年关已近,路又这么难走,哪有时间去一趟石山呢?”
“老衲……自会加快脚步……”了日和尚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拼命摇头拒绝。
“您看,显如上人慈悲为怀,是众所皆知的,他一定不会拒绝此事,咱们事后加以补报即可了吧?”平手汎秀换了个劝说方式。
“您所言甚是。”了日和尚仍然坚持:“但寺里清规戒律十分森严,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此事老衲实在是不能私自答应。”
见状平手汎秀失望地摇摇头:“倒也怪不得您……实在是我俗事缠身,没能提前几天通知……既然一定要请示显如上人,就请您早日上路吧!”
“多谢体谅!多谢……”了日勉强一笑,心下却在疑惑对方为何这么好说话,是不是有什么后招……
然后只见平手汎秀整理好了心情,大手一挥,遥指城外:“昨天刚刚得到消息说,那个方向的海岸上,似乎有一支伪装成我家士兵的不明人士,趁着冰天雪地找不到痕迹,四处抢劫过路人。他们行事手段十分凶残,不仅掠夺财物而且从不留活口……可惜现在我实在无法集结大军来搜捕那些贼人啊……倘若大师您身逢不测的话,开春之后我一定要将这些无法之徒千刀万剐,为您报仇雪恨!”
“这……”了日和尚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明白话里的意思。
“不知道您准备何时折返石山请示呢?安排得紧凑的话,还能赶得上出席四国岛上的新春祈福。”平手汎秀单纯而又直朴的目光地亲切望了过来:“对了,是否需要我加派一些护卫,加强安全呢?”
“其实……”了日和尚满头大汗,反复犹豫,吞吞吐吐半天,一脸生无可恋:“老衲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本愿寺的清规戒律,眼前的情况,也不一定非得回石山请示显如上人,事后派人禀报就行了……老衲和三位师弟,就按照刑部大人的安排,前往四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