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渺问她“你这些往生咒是为谁念的你抄的法华经是为谁抄的并非念佛抄经便能成佛,但你向佛之心虔诚,佛都知道,佛会庇佑你,与你心挂之人。”
他学佛,心中也有佛,心已出世,然躯干还在世,便不得不迎合这世间法则,实则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忧生志不旺,他便哄着她说说那人的好话罢了。
清渺一番安慰并未起到多大作用,雨停后清渺给她修好了屋顶,他走后,这山里又是一片孤寂,无忧站在屋檐下看山间雾气氤氲,似有一人逆光而来,她伸手欲触,却穿过轻薄雾气消散无形,雨后有不知名虫鸟鸣叫,清脆悦耳,似是湘儿在她耳边声声娇俏,然她四顾寻找,却一片茫然,天地间只她一人独立。
白日里尚且如此,入夜后山里寂静,常有各种小兽嘶叫虫鸣窸窣,她实则是个很胆小的人,听到什么动静都要心惊胆战,她害怕极了,但想到凌星为了救她惨死,她要带着他的期许活下去,凌星造孽太多,湘儿幼年夭折,她要替他们活着,为他们多积些福祉,让他们能投个好胎,若非这些信念支撑着她,她在那一役中便彻底闭眼了,可如今,她觉着她撑不下去了,凌星和湘儿不知道走了没有,她想去找他们。
朝阳病了一场,不肯接受湘儿已病逝的事实,她已经八岁了,知道生死为何物,死了就是在世上消失了,怎么可以,湘儿怎么能消失了呢
婧儿好生开解她,养了小半月才把身子养好了,但病好了也不愿再去宫里,婧儿便在姜家为她布置了个女学,让柳扶风她们来陪她,换了几个先生,宫里的女史也请到家里来教她,婧儿问过她,是想重新开始,建一个新学堂,还是要以前那些人朝阳煎熬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要以前那些人,濯姐儿赵家姐妹她们也是她的小姐妹,湘儿没了,她更得珍惜这些人,只是这么多人在一起玩,偏偏少了一个,每每想到她都难受。
婧儿忙着开解女儿,好不容易女儿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也会和小姐妹们笑闹了,婧儿却闻得了噩耗,惠国寺的小沙弥隔早上去给无忧送柴米时,发现她吊死在房檐上。
婧儿心中大拗,备车去惠国寺,清渺已经把无忧的尸身带到了大雄宝殿念经超度了,婧儿赶到时看到被烛火包围着的一具白布担架,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能把那层白布揭开,吊死之人形容可怖,更别提无忧原本就已毁容破相,这一具尸体真是令人作呕,但婧儿不惧,只有巨大的悲痛席卷全身,她以为无忧已看破红尘,一心清修向佛,原来她只是无处可去消极避世,她怎能放她在此处不闻不问,无忧不肯跟她走,她绑也要把她绑走啊
清渺对着婧儿持了一礼,他昨日已探出了无忧生志不旺,开解了她一番,也不能彻夜守着她,今日一早便让小弟子去看看她,到底还是晚了,他很抱歉,人是在他这儿出的事,他有看顾不严的罪责。
婧儿无心听他解释,无忧是她最知心的姐妹,这些年她实在不称职,让她受尽苦楚孤独离世,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无忧不会再回来了,她这几日还开解朝阳,说湘儿没了,但你的路还很长,你还会有许多朋友,如今到她身上,才知这安慰有多苍白,她有再多的朋友,也不是那人了。
姜骥在军畿大营上职,听说了无忧的噩耗便赶来了惠国寺陪护婧儿,料理无忧的身后事,惠国寺给无忧做了几场法事,在后山给她寻了块坟地安葬,牌位和晓岚的放在一起,婧儿日后来惠国寺,又多了一个要上香祭拜的人。
姜骥这几日家里军营山寺几边跑,也很是劳累,婧儿住在寺里为无忧祈福,朝阳在家里上学,婧儿没把她带来,宫里对外的说法是慧妃母女死于天花之疫,朝阳也认为无忧姨母和湘儿一起死了,如今又该怎么和她解释她的无忧姨母再死了一次
婧儿悲伤过度不问世事,让姜骥回去照顾朝阳,她要在寺里住几日,但姜骥放心不下她,每日都要来看看她,军营里也无法请假,无忧的死是不能见光的,他每日还是要按时上下职,下职后来山寺看看婧儿,陪她一会儿再趁着夜色回府,检查朝阳的课业,看她安睡了才离去。
朝阳小孩子睡得早,晚上等不到爹回来便睡着了,早上醒来爹又走了,若不是下人说爹回来过,她都不知道,只觉这几日都没见到爹娘,心里空落落的,但她已过了见不到爹娘便哭闹的日子,在家里安心呆着,只是每日下学后坐在爹娘院里的门口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