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镜头再接近他一点的时候,柳泉才辨认出来,宗像礼司此刻居然是把那件蓝色军装式长大衣披在肩上的,并没有穿在身上。
而根据一般的剧情定律来说,把应该穿在身上的大衣披在肩上,只有两个理由。
第一,仓促之下来不及穿上显然不是眼下的情况。
第二,因为受伤而暂时无法穿上眼下的情况显然非常符合这样的猜想。
柳泉顿时感到一阵难以控制的战栗通过了她的背脊。她感到浑身冷,心脏跳得飞快她要花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地着抖。
她喃喃地又呼唤了一遍那个名字。
“宗像君。”
虽然知道他听不到自己的呼唤,可是她就是有一种愚勇而徒劳的冲动,想要呼唤着这个名字,仿佛这么做就能够把自己此刻所有的心情都透过那道阻隔他们两人的光屏,传达给那个人似的。
然而,光屏里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他微微垂下视线,甚至也没有看一眼站在车门处的白银之王伊佐那社。在说话之前,他仿佛作了个深呼吸,才能够继续用那种完全刻板、严肃而毫无感情的客观声调,把某个他认定的事实重新复述出来。
“我认为,当初完成弑王这一行为的人,不是我,而是柳泉信雅。”
当他说出那个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的名字时的一霎那,他的呼吸仿佛忽然沉重了一点,像是极力和自己心头产生的波澜在对抗着一样。
“所以,即使弑王会带来任何不良后果,也理应都呈现在了她的身上。”
柳泉听到小白君哦了一声,好像也并没有多么震惊,好像只是惊讶于时至今日,“柳泉信雅”这个名字还能够被他这样提起一样。
宗像礼司顿了顿,说出了他的结论。
“原御前大人,真是个怪物啊。那样高深到可怕的能力他居然能从一开始就独力压制德累斯顿石板至今,和他相比,我还是太不成熟了。”
他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这句话里似乎隐藏着一点对于当初现德累斯顿石板的神奇力量、却因为某种原因而选择了撒手不管的白银之王的异议,伊佐那社当然也听了出来。
他垂下视线,好像觉得这就是自己的责任、无法否认而感到心虚似的,弱弱地应了一句“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
宗像礼司没有看向他。
“针对石板的部分,你会考虑今后的行动吧。那就暂时先让他们听你的指示好了。”他淡淡地答道,“毕竟我是个败者,就暂且自省一番吧。”
伊佐那社好像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
他好像有点拿不准这难得一见的青之王的示弱到底是真是假,踌躇了一下,还是试着说道“宗像君,关于当初的事情,我一直想说”
“如果没有什么的话,我累了。”宗像礼司突兀地说道,打断了伊佐那社下面的话。
伊佐那社好像愣了一下。他犹豫了片刻,似乎觉得眼下是挑破这个始终存在于双方之间的心结的时机,于是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还困于自己过去的心结而未能及时醒悟过来,担负起自己身为白银之王的责任也因为这样才让无色之王有机可乘。被他盗用了自己的身体,还险些让他利用这身体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我非常抱歉。”
宗像礼司沉默良久。然后,他忽然撇开了脸,拒绝看向伊佐那社虽然原本他就没这样做,但现在他把自己的后脑勺朝向了车门方向,那种肢体语言毫无疑问是在抗拒着什么似的。
“你需要去道歉的对象,不是我。”他用一种奇怪的、硬梆梆的语气僵硬地说道。
伊佐那社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也知道。”他无可奈何又充满歉意似的回应道。尽管宗像礼司好像一点也不想再跟他交谈,他仍然不屈不挠似的紧盯着宗像礼司的背影,仿佛这样做就可以让宗像礼司了解到他的诚意似的。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坦率地把自己的歉意对你说出来的话,也就等于”
“我,不能替她接受你的道歉。”宗像礼司再度突兀地打断了伊佐那社的话。从车门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下颚绷得紧紧的。
“毕竟,对她来说,我现在只是一个学校里的前辈了。”
他仿佛是一字一字地把这句话从齿缝间硬挤了出来一样,说得十分艰涩。说完又停顿良久,在伊佐那社好像要说些什么之前,他又抢先出声了。
“如果你只是来说些无用之言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很遗憾,我不能替你转达你的歉意。因为我和你们没什么不同,现在大概是再也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