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的表情微微一凛。
然后, 她轻声笑了起来。
“呵呵呵……是想借此吓阻我吗?”她用一种微带轻蔑的高傲口吻说道,瞥了那个语出惊人的青年一眼。
“岂敢。”那个青年却看起来很是从容。他直视着她,显得十分坦率。
“则子小姐……是担心自己曾经冒犯过政子夫人, 所以不想回到镰仓去, 是吧?”他拿出一副知心哥哥的态度, 娓娓动听地劝说着她。
“然而,镰仓殿也好、政子夫人也好, 都是则子小姐您慈爱的长辈。即使您被盲目的感情冲昏了头脑, 一时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他们让您回去这件事, 不正是说明他们已经宽恕了您吗。”
柳泉:“呵呵。”
……信你才有鬼啊!源赖朝派你出使平泉就是因为你这张颠倒是非的嘴能在此地掀起风浪吧!
那青年看着她木着一张脸, 笑得更温煦了。
“……何况,假如您对藤原泰衡大人还有那么一丝情分的话,就更应该回去了。”
毫不意外地,他抛出了这个柳泉早就已经想到的理由。
“虽然法皇陛下已经暂时撤回了针对平泉无礼之处的院宣……然而我们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发生什么事情, 陛下的院宣又会什么时候到来。”他充满暗示之意地说道。
“您如果想替泰衡殿着想的话, 现在就不应该留在平泉。”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在镰仓殿和政子夫人的身旁, 倘若没有您的话,那就没有任何人会为泰衡殿美言……而且, 镰仓和平泉之间, 路途遥远。假如两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传到对方耳中的时候, 也难保不会因为传递时间过久而发生什么误会——”
紧盯着她阴郁的目光, 青年慢慢地说道:“……而要厘清误会的话, 还有什么人是比您更合适的吗?何况,您拒不听从镰仓殿的传召,难道是想激怒镰仓殿,给庇护您的泰衡殿以及平泉惹来更大的麻烦吗?”
柳泉其实很想说:我走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反正那个时候历史就会被导回正轨,平泉即使现在没有麻烦,过上一个月还是会覆灭;我干吗要理会源赖朝让我做什么——
然而,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到了嘴边,她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藤原泰衡房间里的柜门下露出的那一角绯袴的衣料。
……会那样地把疑似她留下的衣服藏在自己房间的橱柜里,难道只是因为感到她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十分可疑,想要留着这个证据,好证明她有罪吗。
而且,假如他真的想要证明她有罪的话,自从大社之战胜利以后都过去了快要一个月,他也已经以政子夫人为谈判筹码,顺利地迫使镰仓殿退让、迫使法皇撤回院宣,暂时解除了奥州之危机;那么他现在为什么不来藤泉馆捉拿她,就像是他父亲过世的那一夜他驱动满城的兵力包围高馆捉拿九郎一样呢?
因为想到了这些,她的脸色不可避免地沉了下来。看在站在她对面的青年眼中,那就是即将屈服的标志。
……而九条则子果然也并没有让他失望。
她很快地扫了一眼他的脸,语气森冷。
“那么你明天见到他的时候,就说我愿意回到镰仓吧。”
虽然穿着奇怪而过于简便的服饰,刚刚还从伽罗御所中狂奔而出,却莫名地仍然保有身为贵女的高傲凌人气场的九条则子,淡淡地这么对他说出了他期望听到的话。
正在此刻,他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得得的踏步声。随即一个听上去稍微年长些的男人声音传来。
“泰衡啊到底在做什么……把我这个做兄长的叫来说有要事,结果自己却突然出门了吗!到底要我在这里等多久——”
藤原泰衡的……哥哥?!
柳泉的脑海中心念电转,已然翻出了这个人的相应资料。
藤原泰衡其实是秀衡的次子,然而他是秀衡的正室所生,所以仍然越过庶出的兄长·国衡,成为了父亲藤原秀衡的继承人。
所以……这个兄长,就是藤原国衡?将来会丢失阿津贺志山防垒和大木户防垒,不但让固守国分原本阵的藤原泰衡丢失了平泉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且他本人也死于奥州合战的奥州军防御的总大将?!
那么——
他的坐骑是不是就是本丸里的老熟人……不,老熟马,名骏“高楯黑”!?
经常因为兼桑讨厌马当番而贴心地跟兼桑对调内番的任务、所以做过很多次马当番的堀川国广小天使,下一秒钟就肯定了她的猜想。
“是……是‘高楯黑’啊主人!”少年又惊又喜地指着某个定点喊道。
柳泉一转身就看到那个刚刚从马上有些费力地翻身下来的大块头男人。
……能驮着这么庞大的一个男人奔驰在山间的战场上,“高楯黑”不愧是入选刀男马厩的一代名骏啊!系统菌毫无预兆地突然乱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