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莹来不及擦掉自己脸上的浊泪,而是抬头看着一脸冷肃的林韬:“林律师,你是说……你是说,苏……苏焕她……”
“二十七年前,谢梅群和前夫离婚,流落在外地没去处,又伤心欲绝的时候,是好心人蓝留根收留了她,从此之后两个残疾人两个苦命的心走到一起,后来他们生了他们的孩子,蓝忆田。”
林韬看了看梁婉莹,又看了看谢衡春。
两夫妻一脸期盼的眼神看着林韬,等着林韬说下文。
林韬满眼蔑色:“也就是现在的苏焕。”
“老天爷……啊!啊!啊!”梁婉莹双手锤胸。
她的哭嚎声震彻了整个VIP病房的过道:“我梁婉莹造了什么孽?为什么呀这是……”
旁边的谢衡春虽然没有像梁婉莹似的这般捶胸顿足,却也老泪纵横,一语不发。
这个时候,谁都无法体会到老两口子的心境,这个时候只有林韬站在老两口跟前。
但,林韬不愿意体会他们的心情。
林韬依然记得,就在今天一大早,苏焕还要把梁婉莹的头发全部拔掉呢。
苏焕对老太太的恨,丝毫不比对傅馨儿的少。
老太太哀嚎的声音粗哑高亢。
里面正在和母亲以及妹妹说话的苏焕毫无疑问的听到了:“妈,外面谁哭的这么凄惨?”
梅小斜:“……”
蓝忆荞:“……”
自从苏焕做了清宫手术后戴遇城进来给她擦手,苏焕也就只看到戴遇城了,她并不知道谢老太太和老爷子两人也跟来过来。
梅小斜没有回答女儿的问话,而是起身来到门边,谭韶川依然还在门边站着:“妈。”
“韶川,妈出去一下。”梅小斜对蓝忆荞说的同时,已经拉开了房门。
梁婉莹和谢衡春一看梅小斜出来了,立即顾不得哭了,两个人齐齐来到梅小斜跟前,忍住哭,只极为抱歉又惊恐的眼神看着女儿。
梅小斜倒是很平静:“我女儿上午刚打了止血针,听说她为了你们的那个所谓的养子戴遇城连续流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如果你们还有点良心,就请不要在这里哭嚎,会影响她休息。”
梁婉莹吸了吸鼻涕:“不嚎了,妈不嚎了。妈不嚎,你让焕焕好好休息。啊,好好休息,止血针打最好的!”
梅小斜蹙眉笑。
转身又回了病房。
谭韶川将门关上。
梅小斜来到女儿跟前:“你好好睡觉,你现在就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妈和妹妹在这儿看着你,你安心睡觉什么都别想。”
“可是可是妈,我睡不着。”这个时候,苏焕精神可好了:“我想跟你和小臭说话。”
梅小斜心疼她,就什么都顺着她:“说吧,妈和妹妹都听着呢。”
“妈,你都跟妹妹住了一个月了,等我出院了,你跟我住,你现在跟着妹妹也不方便吧,妹妹有她的二人世界。”苏焕一边说,一边抚着蓝忆荞。
蓝忆荞有些羞涩:“姐……”
苏焕抿了抿唇,神色中有一种劫后逢生的感叹:“妈,我现在有钱了,我可以拿到两千五百万,我们在青城买一个超大号的四居室,以后我们就不用居无定所了。”
她很想告诉母亲一句,这是她五个月以来,用自己的屈辱换回来的,这些钱一定要拿到。
但她又想到说出来母亲肯定会难过死。
所以不说了。
蓝忆荞知道她的两千五百万有多少不容易,她抬头看着苏焕说道:“姐,你的钱你留着,你和妈的住出我给你买。”
她可以不用谭韶川的钱。
她有两千万。
看着自己两个女儿相互心疼的样子,最高兴的当属于梅小斜。
她的人生前五十年都太过悲苦。
本以为五十年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那一步田地,却在五十岁的这一年,在这个深秋,她连续找到了她的两个女儿。
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亲人。
孩子活着,孩子健康。
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万分的幸福。
苏焕也不困,丝毫不困。
其实她的身体素质是十分好的那种,因为幼年时期经常干活锻炼,而且她那个大西北的农村,虽然生活条件没有大城市好,可那里的一山一水都很纯净。
特别养育人。
以至于这个时候,尽管她连续伤了两胎,可她的身体恢复机能却非常好。
终究是比荞荞吃的苦少了很多很多。荞荞在监狱里待着的两年吃的苦,是苏焕想都想不到的。
以至于,这个时候刚清宫半天刚打了止血针的苏焕已经不算是病情严重了,她就这么倚在病床上和母亲和妹妹说了这说那。
说了那说这。
说不停。
蓝忆荞特别理解苏焕。
她自己也是这样,找到母亲的这一个月,她也是见人就跟人唠叨,甚至于去了海川大厦韶川的公司内,她都在总经办很是厚脸皮的问那些职员:“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我妈给你们做饭吃,我妈妈做的饭可好吃了。”
蓝忆荞趴在姐姐的床头前,十分享受着听着苏焕唠叨个不停。
母亲梅小斜也是。
一家三口,哪怕是在医院里呢,哪怕面对是白墙白被罩呢。
依然难掩母女三人的温馨,幸福,给人一种安贫乐道的感觉。
站在门边的谭韶川为之动容。
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这一幕的林韬同样动容。
为之动容的还有拄着拐棍的梁婉莹以及站在她身后的谢衡春。
这一刻,梁婉莹泪流不止。
只是她不敢出声。
她静静的看着病房里的娘仨,一个躺床上,另外两个在床的两边,娘仨依偎的很紧,很温馨。
娘仨都是一种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庆幸感,这让梁婉莹这个七十多岁年近八十的老妇人有着极大的羡慕。
人生再多的苦难都不可怕。
只要历经苦难之后,迎来的是人生的稳健和安康,那就是幸福的。
女儿自一出生起就被她这个做母亲的嫌弃,她之所以拉拔她留着她完全是因为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扔掉了太心痛。
但,时时刻刻在身边看着,却是又让她烦心无比,以至于心中一有不悦,无论是家事,公司事务,种种,都会朝这个女儿身上撒气。
更是因为后来有了养子,养子的嘴甜,一天到晚妈妈妈妈的喊的,更显得亲生女儿杵在自己面前像个毒瘤似的。
于是百般嫌弃。
梁婉莹从未考虑过女儿的心里是怎样承受过来的,直到前不久再次找到女儿,她才知道,女儿曾经是那般的疾苦。
疾苦到拎着垃圾袋在每一个垃圾箱里翻找千家万户扔出来的残羹剩饭。
当她得知女儿曾过过这样的生活的时候,那一刻的梁婉莹心里比无数根针扎了还痛,就仿佛她过往几十年里所有享受的那些高贵的,富足的生活都是女儿靠捡垃圾换回来的一般。
等于她的富足生活是踩在亲生女儿的血泪之上的。
叫她如何不心绞痛?
然而
这一刻,在她看到病床上的苏焕的时候,谢老太太简直无法支撑她老迈的身躯。
看着病床上既快乐又幸福的女孩的笑容,梁婉莹的面前了浮现了一幕幕。
她第一次见苏焕的时候,苏焕上来就喊她妈,被她无情的谩骂一顿。
也是她第一次见苏焕的时候,她和老头子以及曹瑜傅馨儿共同坐戴遇城的车回去了,然而苏焕一个人身上没带钱的情况下,深夜之中徒步三个小时走回了‘沁园别墅’。
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她走了三个小时是什么心境。
然而,回到家中戴遇城和馨儿都已经睡下了。
没人给她开门。
苏焕一个人孤零零在别墅外冻了一整夜。
第二日,也是她第二次见苏焕的时候。
苏焕发着高烧,又挨了她一顿谩骂。
这样的谩骂,只要她进‘沁园’别墅一次,她都要加注在苏焕身上。
一次次……
她的脑海里依稀浮现着她喝浓郁的苦咖啡的时候,苏焕提醒她年纪了,晚上别喝这个。
那次她差点要拿拐棍戳死苏焕。
因为她嫌弃苏焕苏焕没脸没皮明知道她不待见她还要上赶着巴结她。
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