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婆子乃是王府家生子,何曾吃过这等苦楚?
站了一会儿后,她眼珠子转了转,便撺掇水婆子道:“老姐姐,这雨委实太大了,我记得那边角门的老妈子拿过我两副花样子,咱们去讨杯茶吃可好?”
水婆子正搓手取暖呢,闻言忙点头道:“那敢情好。只我这会子肚子疼,得先去趟茅房。”
吴婆子不由笑骂:“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偏你这就么多事儿。”
水婆子被她说得也笑了,啐她道:“你这嘴里真真吐不出象牙来。”
二人谑笑几句,吴婆子便去门房讨茶,水婆子则沿西首小径出了院门。
净房便设在墙根儿下,离得不远,水婆子进去后没多久便也出来了,只是,她并未循原路返回,却是自另一头的小葫芦门穿了出去。
出了院门,她那迟缓的动作突然间就变得格外敏捷,身形晃了几晃,便来到了前院儿东角的一座假山下。
一个吊梢眉、麻子脸的灰衣仆妇,此时正躲在山石下,探头探脑地往外瞧。
“怎么找了这么个地儿?”水婆子轻烟般掠了过去,冷着脸问道。
灰衣妇人原是背对着她的,忽闻身后人声,吓了一跳,待回头看清是她,忙陪笑道:“我这不是怕您不方便出来么,就挑了这里,这里离后院近些。”
一面说话,一面殷勤地替她拍打着身上的雨星,满脸皆是讨好:“妈妈近来可好?”
“我还能有什么不好的,每天当差罢了。”水婆子淡着一张脸,不紧不慢挡开她的手。
灰衣妇人却也识趣,略往后退了退,一双眼睛却溜去了她的衣袖,喉头明显地吞咽了一下。
“我叫你打听的事儿,你打听到了多少?”水婆子似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故意捏了捏衣袖。
顿时,从她袖中传出了银角子碰撞的清脆声响。
灰衣仆妇的眼中立时划过一抹贪婪,笑得越发讨好起来:“妈妈纵使不问我也要说的。前几日确实打听到了点儿事,这才急着请妈妈过来说话。”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地道:“妈妈从前说过咱们家的几位姑娘不像从这个家里出来的。这话妈妈可还记得?”
水婆子想也不想地道:“我自是记得。我还记得你告诉我说,这是你们大太太教的好,几个房头的姑娘都在她那里学规矩、学认字。”(见246章)
“对,对。”灰衣妇人用力一拍大腿,又觉得这动静大了点儿,忙谄笑着压低了声音道:“大太太隔三差五就给姑娘们教课,那妈妈可知道,大太太那一肚子的学问,又是从哪里来的?”
水婆子神色不动,捏袖角的手指却紧了紧。
那灰衣仆妇并未察觉她的动作,卖好地道:“我这几天打听到了件事儿。原来,咱们大太太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儿,也只勉强识得几个字罢了,并没这么大的学问。她如今懂的这些,都是后来别人教给她的。”
“哦?这倒是挺有意思的。”水婆子露出一丝笑模样来,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手掌一翻,掌心里便多了一枚银角子。
一见银子,灰衣妇人当即两眼冒光,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这一刻的她却是没瞧见,水婆子那一脸肉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