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皎月闻言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才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大半。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伙计又掀开帘子,这次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这人啊,年轻时候的长相都是父母给的,看不出太多本性。可一旦过了三十,渐渐地,人的本性就会或多或少的体现在脸上,这就是相由心生的由来了。
这个掌柜便是司蕴梁,个头不高,肥头小耳、毛发稀疏。脸上五官,鼻梁塌陷,鼻头硕大,眉毛短粗,嘴唇偏薄。其实如果单说长相,只能说这是一幅普通的胖人、路人的长相。可最重要的,就是这人的眼睛,一对肿眼泡,眼珠暗含其中。可别看他眼小,眼珠子却一直转动个不停,从露面到现在,他面上的神态就没有停止过变化。一会儿翘翘唇角、一会儿挑挑眉毛,一双眼在屋内二人的身上来回游移,最后锁定在夜皎月的身上。
好一个俊俏灵动的小妇人!司蕴梁本来是个沉稳性子,可在巴州这么久,又有军需都督相云侯撑腰,性子愈发不知收敛,直勾勾的盯着夜皎月的脸和白皙的脖颈。
夜皎月简直要吐了,刚沉稳下来的心又怒火中烧起来,恨不得当场就劈死这个挨千刀的。
墨竹君看着司蕴梁的一举一动,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脚步向左边挪了半步,将夜皎月挡在身后大半。半晌,他语气淡淡,却字字清晰的说道:“掌柜莫非是出来相面的?”
司蕴梁回过神来,有些轻蔑的牵了牵嘴角。“听说二位要买冷凝香?”
墨竹君说道:“听闻冷凝香并不外售,我们只是来碰碰运气。”
“那就让你们碰着了,我手上还真有冷凝香。”司蕴梁的眼神从夜皎月身上移开,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将一个捆着红绳的钥匙分别出来递到伙计手中,说道:“去,把冷凝香拿过来。”
伙计应声,接过钥匙,上了阁楼将一个黄橙橙的黄金镶嵌五颜六色宝石的盒子拿了下来。
墨竹君的眼角动了动,深沉如他也忍不住腹诽,这是在侮辱冷凝香吗?这么艳俗的包装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知道冷凝香最宝贵的,就是那份淡雅冷冽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夜皎月,果然,夜皎月的脸色也是五颜六色,难看至极。
伙计小心翼翼的将宝盒交到司蕴梁手里,司蕴梁得意的轻轻抬了抬手里的宝盒,说道:“就看看这个盒子,就知道里头的香料值不值钱了!夫人可知,这香料一打开,香气就会有所损耗,所以若是…可别怪我不给夫人鉴赏了。”
一口一个夫人,叫的夜皎月好生恶心。她强忍住怒气,低声说道:“多少钱?”
司蕴梁举起三根手指,轻飘飘的说道:“三千两。”
我去你大爷的三千两!夜皎月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就算是送入宫中的香料,最贵的也不过五百两。冷凝香虽说从不外售,但是造价却不是很高,就算用的东西再奢华,也不至于三千两啊!
司蕴梁看着夜皎月瞪着眼,以为她是买不起,也不撵人,反倒朝她迈进了一步,轻声说道:“夫人,我今天见了夫人觉得十分投缘,前厅人多味道杂,可否请夫人进到内堂,我可将这冷凝香打开给夫人鉴赏鉴赏,不买也无妨。”
夜皎月听着他语气里的轻佻,气的简直要疯掉了,握着宝剑的手指关节都已经青白。
墨竹君听到这话,也有些生气,“掌柜当我是死人不成?”
司蕴梁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连个香料都买不起,还怎么养活自己的女人?”
夜皎月的太阳穴都在跳动,几乎是赌气的笑道:“行啊,我跟你进去看看。”
墨竹君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注意你的身份。”
司蕴梁见他一说话夜皎月便老实了,心中不悦,直接伸出手,猥琐的笑道:“夫人,看看香料罢了,请随我来。”说这话便要伸手来抓夜皎月的手腕。
就在这时,墨竹君平静的面容上,眉头突然就蹙了起来。就在这蹙眉的一瞬,几乎是鬼魅一般,凭空多出来一个人,直接在夜皎月和司蕴梁的手指尖抽了一鞭。
啪——的一声,司蕴梁下意识的吓了一哆嗦,手中的宝盒都掉到了地上,香料经这样一摔,直接撒了一地。司蕴梁惊愕的看着凭空出来的黑衣人,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回过神来,怒吼道:“大胆刁民,你可知道这盒子香料值多少钱?掏了你的心肝儿肺都不值这香料盒子上的一颗宝石!”
夜皎月气的都有些气喘吁吁,看着司蕴梁说道:“这浓烈的低等香料就是冷凝香?”
司蕴梁眸光一闪,怒道:“你知道什么?像你闻过似的…..”说到这,他突然顿住,看了看夜皎月,又看了看墨竹君,重新审视了对面的二人一番后,眸光锁定到墨竹君身上佩戴的白玉雕琢的雪竹香囊,整张脸抽了抽。“你们是何人?”
夜皎月冷笑一声,“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司蕴梁早就听说香月堂的幕后老板要来巴州,原以为一介妇人能有什么城府计谋,还不是靠着朝廷!可还真没想到,这女人还有几分脑子,乔装打扮的先来查看一番。可那又能如何,巴州是他的地盘!
想到这,他便有些有恃无恐了。“原来是老板来了,有失远迎啊!”
他一下子变幻的神色倒是让夜皎月摸不着头脑了,如此嚣张跋扈,看到老板居然如此淡定?
墨竹君轻轻冷笑,淡淡道:“今日累了,回去吧。”
夜皎月有些没回过神,不解的看向墨竹君。墨竹君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夜皎月虽然依旧不能理解,却乖乖地没有说话。墨竹君虽然年轻,但头脑思维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听他的准没错。
“走吧,今日老板乏了,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核账。”墨竹君说完,率先转过身去,准备离开香月堂。
司蕴梁看着他们走出了香月堂,久久没有说话。伙计小心上前,轻声问道:“掌柜的,咱们的人……”
“先按兵不动吧,算他们聪明。”司蕴梁冷笑一声。
伙计看着门口,语气有些担忧。“可她毕竟是老板…”
“怕什么,巴州是我们的地盘,水土不服,生病暴毙不是很正常吗?类似的事儿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怕什么!”司蕴梁阴冷的说道,“就是可惜了她那副小模样了,要是在死之前能物尽其用让我受活一番,也不算那小娘们儿枉死。。”
伙计溜须拍马的时日久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小声坏笑道:“这死之前,掌柜想做什么还不是由您说了算?给她一次快活,也不枉她活这一世不是?”
司蕴梁赞赏的看了看他,与他对视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