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过来的宫人带走,看着她撑伞遥望他的眉眼。
最后,大梁最尊贵的女人转身离开,由心腹宫女扶着,一步一步,永久地离了他的世界。
年轻的时候疯过一场,现在我们都两鬓染霜。
白玉彦轻笑着看向慈祥躺在那里的太后娘娘,眉眼温柔。她的最后一刻,或许能想起当年那个雨天罢?
那时我们已经过了最好的年纪,却仍旧抱有幻想。
底下跪着的人都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多想。大梁最尊贵的太后曾经养了面首吗?
逝者已逝,如此想来,已然是亵渎。
白玉彦抖着手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白玉簪,颤抖着别在了躺着的那个人的发间。
山海志有云:彼山之水流与彼山之水,水中多白玉,多黄金。
大梁红玉为贵,白玉次之。
而如今,却没有一种东西,比白玉簪更合适。
素雅的白玉簪带了红尘气,雕的是蔷薇,精致玲珑。
那个人静静地伫立良久,然后转身离开,眉眼始终带了慈祥的笑意。
很多人都不能猜出来他是谁,穿着乡野间粗布衣裳,鬓角花白,满脸风尘沟壑,眼里却带了慈悲意。
底下的人不敢多想,因为来的这个人太温柔了,太慈悲了。
而灵堂里躺着的那个人,也太温柔,太慈悲。
那个人始终目光专注,一步一步略过底下的人群,仿佛万物都不在眼中,又仿佛万物都在眼中。
红尘苍茫,玉石悲凉。他做了一辈子的玉石,也要走到终点了。
外头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丝寸寸,点点滴滴。
鬓角被润湿,然后是眉间,然后是粗布衣衫。
……
太后薨,举朝守灵,太子妃昏厥于灵堂前。
快发疯的太子慌着抱了太子妃冲出去找御医,韩惊月提了裙子跟上。
圣人麻木了,拉住了皇后的手,“照顾好南燕。”
御医诊断,太子妃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此时不宜忧思劳累。
圣人下旨,太子妃特许于东宫带孝。
洛轻宁赶来守了昏睡中的太子妃。如今这样一闹,满是满朝都要知道太子妃有孕了。如此一来,不轨之人定然要像法子谋害凝月。
太子站在廊下,素白的衣袍被细雨润湿,清朗的眉眼注视着某个角落,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里衣上的落梅样子。
“孤再问你一次,太子妃可有事?”被雨水润湿的嗓音沙哑一片。
“若是此时仔细调养,应当是无事的。只是太子妃素来身子弱,可能会比旁人多要些功夫。”
太子松了气,语气罕见的寒凉,“若是调养不好,你便可以滚出太医院了。”
御医跪在地上领旨。
太子隔窗朝着屋内轻声道谢,“多谢洛姑娘这几日照顾了,还请洛姑娘上心。”
“那是自然,殿下请放心去罢。”清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太子冒着细雨而去,他是太子,不能此时走开。
有宫人递过伞来,被太子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