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
几个小丫头们忙着搬着冰块到公主娘娘的屋子里。瞧着正首坐着的娘娘抬手拨弄着西域来的珠子,边上站着梅芳,正对着地下跪着着周姨娘。
先前二姑娘来过不久,周姨娘便被叫来跪着了,也不知说了什么,里头这会子寂静着。
小丫头们也不敢多看,低头匆匆放好了冰块,便带着门出去了。
青朝公主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珠子,良久,终于开口,“想好了吗?”
周姨娘低头拿袖子抹去眼角的湿润,原本清秀白皙的脸蛋被吓得苍白,这会子微微缓过了些血色来。周姨娘抬头看了面上的青朝公主一眼,一身的贵气坐在那里,年过三十的光景却不显得老态,还能瞧见当年几分艳绝京城的影子,精致的眉眼,抬手投足间都是平常人学不来的气度。怨不得当年国公爷看不得她们乡野来的丫头,就是皮相上比别人讨喜了几分,又怎么比得过眼前这一位,一个指头都比不得。
周姨娘原先不过也是城南渔家女,因着家凭方才卖给大户人家做妾侍。周姨娘很有自知之明,她们这样的丫头,不过是城里贵人图个新鲜寻的一道野味,不久便也就腻了。往后余生,便就讨好着老爷寻口饭吃,给家里添几分经济。更何况,上头这个,是绝色的牡丹,府里的老爷怎的理她这样的野味。
周姨娘骨子里本就是自卑,来国公府见着天仙一样的青朝公主更是自卑。后来遇到了那个撑着伞走过的青衫男子,他不曾想外头的男人一样一边消受着她们这样的女人一边看不起她们。他尊重她,他珍惜她,他温柔地对她嘘寒问暖。他昨日临走前还告诉她自己已经存下一些银钱不就便来想法子正大光明地娶她。她对在烛火下对他温柔地笑着,心里却知道国公府里的姨娘做出了这样的事,又怎么能正大光明地嫁给他,就算国公爷从来没理过她。
今日公主娘娘叫她过来,她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也不曾奢望能够有个好下场出去。她是朴实的渔民家的姑娘,她本能地认可并且屈从着妇道,就像她母亲,她祖母那样,纵使要她去当个卑微的妾侍。直到她遇见了薛道,她在府里待了这几年,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都唤她“周姨娘”。只有薛道,夜深人静时,一遍又一遍她唤她“婉娘”。她有名字的,来自她那个读书不多的父亲,她叫周婉娘。她懂得了爱情,懂得了原来人有些情感,是不顾礼教的。。即使这样,她仍然觉得自己做下了荒唐的,甚至是滔天的错事,也做好了被打死了发落的准备。
但是,但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公主娘娘,那个牡丹花一样的贵女子,却问她,“你可愿意我打赏你些钱财,往后和薛道改名换姓地好好过日子?”
她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直到,公主娘娘身边的梅芳又问了一次,她方才敢确定。她眼睛湿润了,她拿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愿意的。”
沈远风坐在案桌前写卷宗,修长的手指按着额头,讲真的,他有点头疼。
一个时辰之前沈立来回报,柳轻轻收押后写了一份罪状书,杀人的罪行供认不讳,然后,趁着狱卒不备,咬舌自尽了。
罪状书里也不曾提到用的是什么毒。
如她所言,她不会说出什么毒的。到死的时候,也没有说。
小童子端了碗参汤过来,妙义公主娘娘说了,二公子最近十分费脑子,须得好好补补。
外头来时正遇见了跪在院子里的大公子,据说今日朝堂上和着太子爷顶了嘴,现在正在院子里反思。
小童子有点搞不懂,大公子为什么每天都和圣人和太子爷顶嘴,为什么这样了太子爷还能忍受时常召见公子过去,为什么顶嘴回来老爷又叫大公子跪在院子里,有时候老爷不说话大公子就自己过去跪两个时辰。其实也许,大公子他,比较想跪在院子里?因为有时候,太子爷听说大公子又跪在了院子里,还送来一些东西。没准,其实大公子比较享受这种相爱相杀的感觉?
小童子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外头小厮来了拜帖,说是国公府的,送来的是个圆脸的丫鬟。
沈远风接过拜帖,抖了抖,飘出来一张淡粉色花笺子:沈大人醉芳楼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