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宝林...不,周幼仪抬头望去。
进来的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神情焦灼双眼含泪,眼下还有些青黑,想必是昨晚一夜未睡。
这美貌妇人同幼仪长得有六七份像,尤其是一双眼睛。
幼仪心想这该就是原主的母亲徐氏了。
徐氏进门便直奔周幼仪床头,只搂着幼仪,口中念到:“是娘亲错怪了宝儿,宝儿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周幼仪想起前世母亲的慈爱,又想起徐家的惨案,不知怎地鼻子一酸,心中涌起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也搂着徐氏说道:“母亲没有错,是宝儿不好,让母亲担惊受怕了”。
徐氏倒有些不适应,女儿原先总是向自己撒娇,虽说心性养的有些娇纵,但终归是自己拼死生下的女儿,又是家中嫡女和幼女,自己自然要多宠溺些。
况且周幼仪只是小女儿了些,品性是极善的。
养的兔儿没了,面上不说,私下里偷偷的掉眼泪。现下一场大病好了,性子反倒沉稳了。
这厢幼仪同徐氏说话,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冬姨娘同福哥儿过来了。
进来传话的是徐氏身边的二等丫鬟红绸。
红绸是徐氏奶娘徐嬷嬷的孙女儿,徐嬷嬷年事已高,徐氏也就给她置办了良田百亩,叫她在吴州好生养着。
徐嬷嬷只一个独子,也就是徐氏的奶兄,管着徐氏嫁妆中的绸缎铺子。
徐嬷嬷的孙女入了周府做了徐氏身边的二等丫鬟,一家人深受徐氏恩惠。
红绸正低眉垂首待徐氏发话,徐氏扶着幼仪半躺着,便叫了冬姨娘母子进来。
只见那冬姨娘身形若弱柳扶风,相貌娇美,虽已育有一子,但身段婀娜。
一进来便盈盈拜倒在地,又穿着素白挑线裙,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幼仪虽咳疾发作时不过十五六的光景,但从小长在徐家这百族依附的望族,又受母亲教导,对于后院争宠之事亦有所经历。
虽然生理上只比原主大两三岁,但心思已十分明事理。
因而看到冬姨娘如此作态心中讥笑,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这冬姨娘身着素衣又故作此态,不知情的瞧了去还以为是徐氏有意诘难于她。
冬姨娘一拜倒便语带哭腔:“妾听闻宝姐儿醒了忙带着福儿过来,三少爷不懂事冲撞了嫡姐,是妾管教不周!”
说完抬眼瞧了下徐氏的脸色,又说“这三日里妾日日为宝姐儿祈福,怕大小姐受凉,特赶制了一件披风。只盼大小姐平安,求夫人、大小姐念在福哥儿还小的份上,就饶了他这回吧”。
说罢,冬姨娘伏地拜倒,旁边的婢女献上一件兔毛滚边披风。
幼仪瞧去,毛色如雪,针脚绵密,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随后一个生的白白净净的男孩儿被奶娘带进来,冬姨娘忙拉了这男孩儿一齐跪倒。
只见这孩子捏紧胖手,语气不善的叫嚷到:“我不跪!我没有错,是她先推的我,是她要抢我的小木马!”
幼仪正待开口便见徐氏怒容满面,心中暗道不好。
只听徐氏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无须跪了,带上东西速速离开,别饶了你嫡姐清净。”
幼仪心细善查,发现冬姨娘听见徐氏这话,不忧反喜,嘴角弧度上挑,心中七分的怀疑成了十分。
不待冬姨娘继续便马上开口:“姨娘的心意,幼仪自然要收下了。昨夜身子忽冷忽热,高烧反复,幸而母亲疼我,守在床边照顾,幼仪才得以脱险,今早醒来倒真是有些怕凉了。”
说完示意红袖收下披风,只见冬姨娘脸色微不可察的一变:“妾只希望对大小姐有用便好...”
幼仪嘴角含笑,继续说道:“自然是有用的,母亲昨夜照顾幼仪辛苦,所以方才先让姨娘同福哥儿离开,不过我有些话倒是想问问姨娘。”
冬姨娘面色犹豫。
周幼仪只是一个十三岁的贵女,虽说享着嫡女尊荣,但在她看来是十分娇蛮蠢笨的。
不然也不会落得落水高烧的下场,同那徐氏一样只会用蛮脑筋。
想到这里,冬姨娘抬头:“大小姐要问什么?”
幼仪颔首。
“冬姨娘可知这周府有几位主子?”
冬姨娘哂然,如果周幼仪是想拿这个说事她自然不怕,早晚请安她从未懒惫,只是徐氏不见得想见她罢了。
“妾自知身份低微,周府自然只有老爷夫人同四位少爷小姐是主子。”
幼仪点头。
“姨娘果然是个明事理的,那也自然知道福哥儿只有一个母亲,就是周府的夫人、父亲的嫡妻、我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