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曾有过这样的瓢泼大雨了,豆大的雨点打在琉璃瓦和珠光油纸上,如万马奔腾,嘈杂不休。
这一派嘈杂中,皇帝却清楚的听见了白如禀说的每一个字。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沉,眼神越来越阴鹜,简直比得上外头幽暗的天色,垂放在两旁的手不觉握成了拳。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白如禀躬着身子,往前走了一步,臣的夫人是那家首饰店的熟客,那日听掌柜的说起,还以为是说楚王妃,可大掌柜说除了楚王妃,还有位姑娘,听楚王唤她做珠儿。老臣听到这个事,倒也没多想,天底下叫珠儿的姑娘多了,只是皇上知道,三年前皇甫珠儿确实逃脱了,当时这件事并没有公开,至于楚王知不知道,很难断定。为以防万一,微臣不敢打草惊蛇,暗地里查探虚实,结果发现,这个珠儿就是当年逃脱的皇甫珠儿。
身为亲王,竟然敢窝藏朝廷重犯,皇帝怒喝:他知法犯法,应当罪加一等。
皇上息怒,白如禀惶然的倾低了身子,楚王不是泛泛人等,此事定要三思而后行。
皇帝眼皮一抬,你有什么高见?
楚王敢让外人见皇甫珠儿,似乎并不在乎被人知道这件事,皇上是知道楚王的,他仗着赫赫战功,常常目中无人,天下百姓都说只知楚王不知君,他敢这么嚣张,无外乎仗着手里的兵权,皇上要动楚王,必先缴了他的兵权,到时侯,他成了光杆儿,皇上要怎么处置他都行。
皇帝沉吟半响,兵权在他手里,以何种名目收缴?他若是闻风而动,朕岂不是被动。
白如禀道:微臣倒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说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皇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眼里的阴鹜却越发浓烈:嗯,他虽然目无法纪,也算得上是重情义的人,不然怎么会收留皇甫珠儿在府上,只是他有些担心,他会为了一个皇甫珠儿便交出兵权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楚王对皇甫珠儿情深义重,这么些年不肯娶亲,也是为了她,楚王对皇甫家被灭一直深怀内疚,臣以为,这次他拼死也会保住皇甫珠儿。
皇帝没说话,只是望着熏炉里那袅袅升腾的白烟出神。
皇上,您不能再犹豫了,想想楚王做的那些事吧,毒杀白虎,劫贡果,拳打皇叔,在宫里出入如无人之境,蔑视宫规,禁宫杀人,豫王那件事虽然没查到确凿的证据,但他的嫌疑是最大的啊,楚王仗着自己是铁帽子王,对上不尊,目无法纪,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出大祸的啊,皇上!
皇帝闭了一下眼,缓缓打开,宫里有他的势力,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操之过急,你安排下去,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还有,先别让修敏知道,他是个老迂腐,我怕他知道了要坏事。
这个微臣自然知道。白如禀道: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小心紧慎,保证万无一失。
皇帝显得有些疲倦,靠在软榻上,微微阖了眼,你下去吧,对了,贵妃这两日身子不大安,你去瞧瞧她。
是,微臣告退。白如禀行了礼,慢慢退了出来。
一出门,高升海便朝他行拱手礼,相爷,轿子安排妥了,赶紧走吧,贵妃娘娘怕是等着急了。
白如禀嗯了一声,让小太监打着伞送进轿子,在风雨中急急的往瑞福宫去。
到了瑞福宫。白贵妃正在地心里踱着步子,脸色有些焦虑,见到白如禀忙迎上来,爹,皇上怎么说?
成了。白如禀笑道:皇上对楚王的忌惮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咱们动的那些手脚虽然不能把楚王怎么样,到如今一件一件积累起来,皇上心里也有数,这回,不拿下他,我誓不为人!
白贵妃勾唇一笑,也不枉爹韬光隐晦这么些年,只要拿下楚王,往后咱们白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你那边的事,进行得怎么样?
我如今掌管后宫的生死大权,想让谁二更死,阎王就不敢三更来收命。
越是紧要关头,你越要沉住气,让一切看起来再自然不过,白如禀阴笑道,爹说过,只要耐得住性子,后位迟早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