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弘俶算是个很明智识务的人了,然而很多事情,就是明知道理,清楚而透彻,但做起来,就是那么难。
是以,这两日在宾馆,钱弘俶是焦虑不安,坐立不定。刘承祐对于留从效所请,虽然有了决议,但并没有扩散,只局限于小部分高官重臣,之所以未通传,也是想看看这些人的反应。
钱弘俶考虑良久,终陷其中,得不出什么两全之法,又不敢直接去见皇帝,思来想去,还是上雍王府,希望能从刘承勋这些探听一下朝廷的态度。
刘承勋这边,在回府之前,就听说了钱弘俶登门的事情,是故,加快了回府的速度。并且,回到府中,看着额凝忧虑的钱弘俶,露出了春风化雨一般的笑容,似乎想要化解其愁绪。
钟鸣鼎食之家,刘钱二人分主客落座,钱氏作陪一会儿,知道他们有要事相谈,主动带着孩子退下。
二者独处之时,钱弘俶也不转弯抹角了,带着点希冀,问刘承勋:“漳泉献地之事,不知朝廷是什么态度,能否透露一二?”
迎着钱弘俶的目光,刘承勋一副了然状,饮了口酒,说道:“漳泉之事,与吴越何干,兄长何以如此焦虑?”
见状,钱弘俶语气激动了些,道:“我虽然愚钝,却也稍知天下形势,当今天子乃天下雄主,终有一日,四海归一,万方臣服。朝廷如纳漳泉,那吴越何以自处?自此消息传开后,我是心若悬石,茫然而不知东西,恳请雍王教我!”
说着,钱弘俶连敬称都用上了,情绪波动明显。见状,刘承勋抬手做示意状,仍未直接回而是问道答:“既然兄长把天下局势看得这般透彻,那你当作何决定?”
这话是问到钱弘俶最纠结的地方上了,踟躇几许,却不知如何回答。刘承勋这才幽幽道:“此事,陛下尚无示谕,但我可以坦诚地告诉兄长。吴越何去何从,不在朝廷,而在钱氏,在吴越本身,你们的态度,更加重要!”
闻言,钱弘俶若有所思,突然咬咬牙,拱手道:“若朝廷有意纳土,我自奉吴越州县籍册以献;若朝廷无意,我当一如既往,为朝廷镇守东南,年年来朝,岁贡不断!”
钱弘俶说这话,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刘承勋终于笑了笑,略带好奇地说道:“兄长既有此志,为何不直接觐见陛下陈述心意?”
对此,钱弘俶尴尬一笑。
刘承勋也不纠结此事,而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仍以一种宽慰的语气道:“关于此事,我是做不了主的,也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不过,兄长之意,我倒可以做个传话人,替你向陛下言明。”
“多谢!”钱弘俶面色微喜,赶忙说道。
仔细想想,在朝廷有雍王这么个妹夫,只要不出格,再怎么样,他钱氏的结果,总不会太坏的。至于好的结果,能好什么程度,如刘承勋所言,得看吴越自己的表现了。
刘承勋琢磨了一下,又道:“兄长也不需过于焦虑,可安心回宾馆,等待消息,不必有太重的负担。吴越与朝廷之间,素来坦诚相待,一切事情,都是可以通过协商达成共识的。”
或许是自己有些想开了,又或许是刘承勋的话有了作用,接下来,气氛倒也放松不少。只是美酒佳肴,终究难掩心事重重,用食结束,钱弘俶匆匆告退。
钱弘俶是忧心忡忡,迟疑不定,来自西北的两个节度使,与之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相较之下,高绍基要光棍一些,他就占着一个延州,地寡民贫,这么多年了,随着中央朝廷不断强大,也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了,在延州说一不二固然不错,但朝廷如果真要收回,他也不会过于反对,到中原当安乐公过富庶日子,也不错。
高家与党项李家的仇怨已深,若是背离了朝廷,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甚至于,高绍基有点希望定难军犯蠢,因此而自绝朝廷,届时,他还可借朝廷之力,打击报复,清算仇怨。
而李彝殷呢,感触就更复杂了,忐忑中,夹杂着后悔,还有少许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