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宇文泰冷冷道:“总说明日明日,却要明日到哪一日?要去,今日去!阿斗泥若有疑虑,大不了大家伙一起去!”
“宇文黑泰(黑泰为表字,黑獭为小字)!你怎么说话?”侯莫陈悦戟指大叫:“兄弟归兄弟,此乃军中,莫忘了上下礼仪!”
“侯莫尚愉(尚愉为表字,阿悦为小字)!此为生死攸关之局,这会儿少跟我打什么官腔!”宇文泰怒起,争锋相对。
帐中气氛一紧,侯莫陈崇、李虎、赵贵等几个兄弟赶忙上前,两下里各自劝解。宇文泰与侯莫陈悦怒目对视,兀自不肯相让。
还是贺拔岳开了口,第一句却是骂侯莫陈悦:“阿悦你给我听好咯,这里不是晋阳,也不是洛阳,我武川军中,兄弟最大!日后再让我听到一句有损兄弟情谊的杂碎话,莫怪我不客气!”
此次西征,侯莫陈悦身为右都督,仔细论起来,其实与贺拔岳可称齐平。奈何多年来贺拔岳早是武川军公认的首领,积威所至,侯莫陈悦竟是讷讷不敢再言,当下闪开一边,涨红了脸,时不时便恨恨瞥一眼宇文泰。
贺拔岳斥退侯莫陈悦,转头来看宇文泰,语气间并不平和:“黑獭,那么你来教我,我该怎么去和大都督讲?”
宇文泰朗声而答:“军中缺吃少穿,军心已见不稳,再不西进,恐先自相溃散。”
贺拔岳冷笑一声,举手伸出三根手指来,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与大都督讲过不下三次。他只回我一句,缺吃少穿,那便四处征缴粮草冬衣。”
宇文泰慷然声高:“哪里还有粮草冬衣可以征缴?大都督糊涂,阿斗泥你可不能糊涂!我军西征,乃为除贼平叛,还关中百姓以宁靖。再行催逼征缴,我等又与万俟丑奴何异?”
贺拔岳长长叹息:“我固然晓得这其中的道理,难道大都督就真的不明白么?此番西征,兵寡马少,连粮草都要自筹,大都督这是心有不忿,有意做给天柱看呵。。。”
宇文泰也叹出一口气来,再说话时,语气兀自慷慨:“我等也不是瞎子,焉能看不出大都督的心思?只是大都督这般做派,实在有失气度。一味自残自伤,更弃百姓于不顾,这算哪门子的泄恨之道?有本事的,就凭这点人马,也不稀罕晋阳那里的粮饷,一路杀遍三秦,诛灭万俟丑奴。到那时,再看天柱羞也不羞!”
此言一出,侯莫陈崇、李虎、赵贵几个纷纷叫好。侯莫陈悦其实也为心折,碍于面子,还是板着个脸。
贺拔岳怔怔看着宇文泰,好半晌,终于放声大笑:“好黑獭,好兄弟,果然豪气干云,这才是我武川男儿的本色!”
说完这句,贺拔岳拍拍宇文泰的肩膀,语气转为低沉:“其实不瞒众位兄弟,我早已手书一封,弹劾大都督畏敌不进,只是。。。只是一直不曾发出。哎,你等也知,尔朱族中,就数大都督与我关系最善,我实是不忍弹劾于他,可又心忧西征战局,故此犹豫不决,只盼大都督他能回心转意。。。”
侯莫陈崇叫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都督这是明摆着铁了心不走了,阿斗泥阿干你就是再等十日,再等二十日,济得何用?要我说,今儿个你也不用再去寻大都督劝谏,索性把弹劾书发了出去,一了百了。”
贺拔岳似有意动,却听宇文泰大喝一声:“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