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一转眼粗木就要顺流而去,再也近不得裴果所在的坡子,宋景休陡然虎目生赤,嘶声呼吼:“孝宽!救使君!”说话间他双手猛推,用尽了全身气力,将那粗木连带着陈庆之其上,一发推向裴果所在。
这一推好大的力道,粗木朝着坡岸破浪横行,一头堪堪到了岸边三尺处,终于力竭,又要随波飘走。
说时迟、那时快,裴果大喝一声:“着!”长槊当了鱼叉来使,电射而出,狠狠一记插在粗木之上,木屑横飞,竟是透体而出!
这一槊牢牢叉住了粗木,裴果站定身形,吐气开声,使力回捞。流水太急,蕴藏无穷劲力,裴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个膀子几乎酸脱,再三拼挣,终是将陈庆之捞上岸来。接着他一跤坐倒,粗气喘个不停,全身都没了力道。
再往嵩高河里看时,哪里还有宋景休的身影?唯余洪水滔滔,奔流不歇。。。
“景休。。。”裴果再也忍耐不住,痛哭出声。
。。。。。。
傍晚时分,洪峰已过,水势下去许多,裴果所在的坡子露出大半,陡然高了不少。坡子上躺着虚脱了的裴果,还有望着嵩高河水一脸茫然失措的陈庆之,黄骢马在旁嘘律摆尾,倒还颇为自得。
“此天威也,确乎人力不可及。使君。。。你莫要再自责了。”
这样的话,裴果已然说了五遍,还是八遍?反正是记不大得了。
自打醒转过来,陈庆之便一直这般失魂落魄,一忽儿朝着嵩高河水又哭又拜,一忽儿又喃喃自语:“为将者不知地理水情,岂不该死?”说着说着甚而抽起自己耳光来。
裴果在旁再三劝慰,陈庆之恍若未闻。裴果没奈何,叹口气,也只好让他去。
裴果歇了良久,气力渐复,乃站起身来以槊试水,水势虽缓,嵩高河水位犹高,尚不可渡。
天色已暗,有夜风吹起,于是满眼见水汽弥漫,云雾缭绕。凝目远眺,对岸伏牛山黑黢黢、阴森森,月色下仿佛幽冥巨兽,蛰伏不动。
裴果怅然叹息,暗忖:今夜还是乖乖待在此处为好。瞥一眼陈庆之,还在那里呓语连连:“没了,没了,一个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