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列河可不好找阿那瓌固然忌惮乜列河的偷袭,乜列河又何尝不害怕阿那瓌主力围攻他?因此行踪飘忽,从来不在一处停留太久。
这却叫于谨、裴果、宇文泰三个好一通奔忙,以沃野城为中心,东南西北几乎跑了个遍。每每觉得该找着时,总晚了那么一步半步,眼前空留昨夜高车人宿营痕迹,徒呼奈何。
一路撵着蛛丝马迹,又或追踪牧人部族,再是疲累不堪,只是不敢懈怠。于是五原到沃野,沃野至高戍,两出瀚海、三番迂回,终于在整整十七天后,六月二十五,三人风尘仆仆,立马高车人营落之外。
早有高车哨骑呼啸而至,于谨展大旗,举旌节,大大方方表明身份来意,宇文泰便以高车话通传一遍。哨骑队主虽见疑窦,倒是不敢怠慢,留数骑看住三人,自个飞马去报。不久他哒哒回转,高声叫道“乜列河头领有请三位使节!”
裴果与宇文泰对视一眼,齐齐放下心来,一抖马缰就待驰出,却听于谨喝道“且慢!”
裴果与宇文泰闻言一滞,勒马回头“于大使何事?”
于谨微微一笑,朗声道“我等身为国朝天使,仪容举止断不可短废!”说着正衣冠、擎旌节,放慢马速,缓缓而出。
裴果和宇文泰两个本有些不以为然,然见于谨面色矜肃,动作更是一丝不苟,不禁收起脸上笑容,有样学样起来。
裴果小心翼翼摆正兜鍪,忽见身上浮灰处处,颇是难看,赶忙伸手一阵乱拍。灰尘散去,却露出底下积垢,斑斑点点,弄得一整件青衣色泽都黯淡三分,再是用劲,哪里拍得掉?
眼见身上大好青衣不复光鲜飘逸,裴果不由得一阵懊恼大意了,不曾早早浣洗干净蓦然省起,自己何曾手洗过衣物?早前在家中时,自有阿母费心,有仆人拾掇;及后入得军旅呀,原来一直都是英妹在给自己缝洗替换,从来不用操心呢
裴果心中莫名一动,急急撩起衣衫,看左腰处时,那玉佩图饰栩栩如生,幸喜不曾沾染灰垢。裴果长长出了口气,一只手按在图饰之上,轻轻抚着,良久。
两具胡女尸体横卧李叔仁帐中,体温尚存。细观之,眉目如生,譬如海棠啼血,哀哀令人心恻。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呵!”李叔仁怒不可遏,在营帐里来回踱步,只是不肯停歇。间或望一眼地上二女,直把个脖子涨到通红“伤此二女,仿如在我心口剜了两刀,痛煞我也!”
高欢低眉垂首,面带惭色“只怪属下无能”身后段荣与窦泰亦是诚惶诚恐。
李叔仁一摆手“不关你等的事!全是那宇文狗贼嚣张跋扈,我的情面都不给,他他他”豁然怒目圆睁,叫道“此仇不报,我李叔仁枉称风流!”
高欢三个凑上一步,齐齐拱手“但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敢不效死?”
“五原这里,还没人敢这般惹我李叔仁!”李叔仁桀桀怪笑“贺六浑高欢表字),且看我如何给你几个张目!”
高车人的营盘扎得松松垮垮,杂乱无章。营中既无寨墙,连马厩都不设,自家的马匹就系在自个帐篷外头,一路经过,羊屎马粪随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