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果出得城来,不忘喊上城外十余骑随从,当下快马加鞭,一起赶回城南阴山脚下的裴宅。
母子重逢,自是大喜过望。韦娘子先使唤下人招待随从们吃食,旋即拉裴果进屋,嘘寒问暖,问长问短,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裴果肚子咕噜一叫,韦娘子这才反应过来,急得差点给自己掌个嘴巴“不说了不说了,果儿快快去吃些喝些。诶,阿母这个糊涂呵”
裴果吃饱喝足,早早睡下,躺在最熟悉不过的榻上,分外香甜,一洗疲累。
第二天一早,宇文泰便与贺拔胜联袂来访。三个避开韦娘子,聚在一处议论不休。
“武川家小无虞,真正松了口气。”宇文泰道“可怀朔那里该怎么办?”
裴果沉吟许久,还是摇头“无论东去抚冥镇,亦或南下平城,皆路途遥远,回之不及。何况如今天下大乱,其他州镇情势不明,万一运气不好,去了还是白去这援军,怕是求不到了。”
三个思索良久,毫无头绪,更无办法。贺拔胜叹了口气“怀朔镇,多半守不住咯”
裴果黯然点头。宇文泰却扬头道“怀朔纵然不保,我三个还是得赶回去。一者可将武川情形告知大伙;二者,总不好父兄还在怀朔,我三个却赖在武川不走罢?”
裴果“嗯”了一声“那是自然!大不了回去死战一场,大家伙总归同进同退!”
“回去肯定要回去”贺拔胜瓮声瓮气道“可死战么要我说,怀朔人既无血性,反多奸猾,譬如那高欢窦泰之辈。为了这干人死战,哼!实在不值得!”
裴果与宇文泰对视一眼,谁都不曾反驳,显然两个心里头皆认同贺拔胜所言。
贺拔胜接着道“如今看来,这卫可孤其实为人不坏。真到怀朔粮尽之时,莫如莫如”
话没说完,早被宇文泰打断“破胡!我等只管回去怀朔便是,万事自有大人做主!”
“也对,也对。”贺拔胜讪讪而笑。裴果自无异议,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下宇文泰与贺拔胜各归各家。
三个琢磨了一番说辞,大抵就是军情紧急、不得耽搁云云,各自安抚好家中老小,再歇一晚,隔天晨光一亮便即出发。韦娘子再是不舍,也只好由着裴果去。
裴果三个领着十余骑随从一路急驰,六月二十的晌午,堪堪赶至怀朔镇城附近。视野所及,怀朔城上仍旧飘扬着大魏战旗,至于城外么也依然团团围着叛军的营寨。
三人先遥遥观察了一番,将敌寨地形分布大致记在心中,遂躲去隐蔽处歇息。硬是捱到夜半时分,大伙儿翻身上马,朝着怀朔城方向缓速潜行。
运气不佳,甫一越过头座小寨,身后箭楼上便响起砰砰梆子声,有哨兵大喊“敌袭”!接着寨门打开,脚步声沙沙大起,似有不少贼兵自身后追来。
退路已失,没奈何,大伙儿只得提起马速,硬着头皮向前冲。幸喜前头几座贼寨似乎尚未警觉,并不见贼兵冲出堵截,于是奋力扬鞭,直取面前两座寨子中间的空档。
哗啦!扑通!哗啦啦!扑通扑通
宇文泰、贺拔胜在内,十余骑人仰马翻,尽皆仆倒!宇文泰还好些,屁股着地,痛归痛,没伤着筋骨;贺拔胜则直接跌了个倒栽葱,头脸上撞破一大片,鲜血长流,一时间天旋地转,只来得及叫句“娘的!哪里来这许多绊马索”,就此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便只裴果一个,仗着黄骢马神骏,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勒转马头,嘘律一声,生生止步,就差着那么一寸距离,不曾挂上绊马索。
黄骢马上,裴果暗呼侥幸,这时借着月色目光一扫,顿时满头冷汗贼军寨子与寨子中间不知何时添上了长长绊马索,贴地绷直,几难发现。似他等这般夜间疾驰,不中招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