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公官复原职,拜谢圣恩。
然脚步沉重,似有千斤。
思量又思量,踌躇又踌躇,提着心跨进大殿。
高洋仰着头,鼾声如雷,桌案上的文书一堆堆,尚有几册敞开着。
“奴婢拜见陛下,叩谢圣恩~~”
“呼~~嗬~~”高洋醉于梦中,鼾声以对。
崔公公见地下散落着几本册子,便躬身向前,加以捡拾。
“滚~”高洋突然睁大了眼,将崔公公踢倒在地。
之前的酣睡之态,莫是装出来的?
“陛下,奴婢…”
“闭嘴!内外勾结,欺君罔上,你还有脸来见朕!”
“陛下,奴婢是冤枉的,如今水落石出,陛下还不信奴婢的忠心么?”
“你忠心的怎会是朕?当日你与段韶在太后面前只推高湛,还有脸皮说对朕忠心?”
崔公公大吃一惊,辩道:“陛下,冤枉,天大的冤枉,当日太后问奴婢,推谁接任大丞相,奴婢只说是陛下啊,陛下不信,大可去向太后对证!”
“太后?”高洋吐了口恶气,说道,“她有意包庇高湛,早与朕有了罅隙,她的话,朕可不信!如今,她又以太后之威,强行为高湛翻案,崔庆隆,倒是便宜你了!”
崔公公见瞒他不得,只好苦笑道:“陛下心如明镜,奴婢也不敢用谎言诓骗陛下,只是陛下不杀之恩,奴婢一直感怀于心,如今叩谢圣恩,自当了断,以死谢罪,陛下保重,奴婢去也…”
崔公公说罢,泪流满面,见高洋无动于衷,便颤抖着身子爬起身来,啜泣着往门外走去。
“暂且留着你的命!”高洋说话了,崔公公转过身来,嗫嚅着双唇,跪地再拜,泣不成声。
高洋抚抚下巴,嘿嘿笑道:“朕记得你的好,所以没杀你,但朕要告诉你,没有什么事瞒得过我的眼睛,往后,我会一直盯着你,但凡再有异心,朕定不轻饶!”
这番话看似严厉,实则就是赦免圣旨啊!
“陛下圣明,奴婢必将忠心于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
掖庭令也官复原职了,哈哈!
不过呢,对他并不是什么喜事!
降职,难道是件什么高兴事?
夜深了,内侍省门口还站着一人,焦急地左顾右盼。
这人就是掖庭令!
此时,该轮到他向崔公公请罪了!
一想到他自己在担任大常侍期间,对崔公公做的缺德事,他就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脚步声传来,拐角处出现了崔公公的身影,掖庭令忙奔了上去,扑通跪倒在崔公公面前。
“在下叩见大人,还望大人不计前嫌,宽恕在下吧!”
崔公公摆摆手,说道:“起来,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掖庭令抚着崔公公的大腿,哭道:“小人得志便猖狂,在下就是那卑鄙小人,一时利欲熏心,对大人多有不敬,还望大人莫记小人过,原谅在下吧!”
崔公公将他扶了起来,叹道:“人人皆有私心,我亦如此,得意忘形之时,我也曾做过不少亏心事!我在宫里服侍几代帝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见得多了,比较起来,你尚算良善之辈!我只是想告诉你,心里端着一碗水,才能谨慎过一世!若我再沦落之日,你又腾达之时,还望你将心比心,宽厚待人才好!”
掖庭令连连点头,应道:“多谢大人教诲,在下定当每日三省己身,不负大人宽贷之恩!”
崔公公又安慰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了。
人无完人,这世上,谁都可能犯错,崔公公也曾思量,这掖庭令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但从那次自己荷塘溺水,掖庭令的举动来看,倒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
……………
这一日,王府有客到,客人是和士开。
令萱发现,只要和士开来了,高湛就会抽离出来,就好象他早与那和士开约好了似的。
这不,月光下,高湛又将身来到了令萱门口。
只是不如往常,这一回,高湛只是徘徊在门口,却不肯进来。
“殿下,何不进屋饮一杯茶?”令萱也站在门口,低声问道。
高湛不理,瞟了瞟她,抬头望月亮。
“世上最纯洁的或许只有这轮月亮了…”
半晌,高湛才挤出了几个字,似是在映射什么。
令萱也抬抬头望天,天上挂着一轮如钩弯月。
“月有盈缺,尚不由它自己,殿下所谓的纯洁,是指什么?”
高湛轻晃脑袋,说道:“阴晴圆缺,虽不由它,却月光如旧,尘心不染!”
令萱心有揣测,知他对自己多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