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哭声传出来。
傅清浅惊了下,停下步子,转首看进去。
沈立安平躺在床上很安静,仿佛已经睡着了。那一晚他的音容笑貌浮现脑海,只觉得唏嘘。
父子间一争高下那么久,但终究是深爱对方的。哪怕方式欠妥帖,好在最后和解了。
沈立安最后同沈叶白说的那些话,就是想检讨自己的错处,跟自己的儿子握手言合。希望能得到沈叶白的谅解,也希望他走之后,他不用负重前行。
这是最好的方式。
也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父亲,最后努力能为孩子做的事。
只是,这场突然的离世,对沈家人的打击很大。
傅清浅眼见尹青哭到昏厥。
沈流云一边泣不成声,一边扶着尹青,两个女人一同在悲伤的击打下摇摇欲坠。
傅清浅望向沈叶白。
他站在那里,一直静静的注视着沈立安,好一会儿后,他才走过去拉起他的手。他的神色平静,甚至看不到半点儿哀伤。
傅清浅远远的看他唇齿开合,却抑制不住的心里酸涩。
不再站下去,她转身向外走。
天已经黑透了,整个城市的灯光,在厚重的雨幕中影影绰绰,像虚幻的海市蜃楼。
看久了,仿佛会生出溺毙的窒息感。
傅清浅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迎面一辆车子驶过来,对面的车位停稳后,有人撑好伞下来。
傅清浅骤然将远光灯打开。
刺眼的灯光,一直穿透雨幕,将撑伞的纤细女人整个强势的包裹其中。
安悦如被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抬起手臂摭挡,人也停滞不前。
傅清浅同样撑着伞下来。
安悦如只见一个人从耀眼的光之源走出来,踩着金光大道一直走到她面前。明亮难以直视。
“傅清浅?”安悦如放下手臂。“你怎么在这里?”
傅清浅举着伞说:“来送沈叶白。”
安悦如的目光即刻凌厉起来。
透过重重雨幕,傅清浅悠然的看着她:“我能活着出来,安小姐很意外吧?”
安悦如也不是个会轻易乱了阵脚的人,她提醒她:“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
傅清浅说:“不得意,死里逃生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她的态度谦和,接着又说:“我只是想告诉安小姐,既然你自己选择不想订婚,以后你和沈叶白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说完,她微微一笑,脸上皆是华彩。
安悦如一脸冷清:“就凭你吗?”
傅清浅不回答她,只是提醒:“去跟沈先生道别吧,我先回去了。”
沈立安的突然离世,在夏城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几家报纸和电台争相报导。
沈家笼罩在一片哀伤中。
沈立安在圈子里颇有些名望,举行葬礼当天,无数权贵前来悼念。
尹青伤心过度,病倒了。
沈流云担心她出意外,整日陪在身边照顾。
丧事完全由沈叶白一手操办。
他为沈立安选了一个清幽的墓地,几日阴雨连绵,到沈立安下葬的那天,天终于放晴。
金色阳光,交错如织,带着它特有的穿透力,从茂密的树木间渗透出来。
照在绿茵茵的草地,和竖立的大理石碑上。
仪式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了。一个人喧闹的一生,就这样静静落幕,划上圆满句号。
不管出生的时候,如何扯着嗓子大叫,亦不管这一生有多少辉煌业绩,离开的时候都是这般无二。
沈叶白之前从未细细思考过人生,他的爱与恨看似无波,实则都比常人尖锐。
这就决定了他无法禅意的通观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