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滨趴在老爸的身上,像鸵鸟一样埋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哭的滨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直哭到日头高悬人群散尽。
这时,也许只有寺内那个没有现实生命的菩萨,在冲他微笑给他一丝暖意。四十多年后这个叫滨滨的小孩儿,出亿元巨资重修了这座寺院,让这尊微笑的菩萨更加高高在上地面向这个世间,面向这个世间带着暖意地微笑。
有人帮着把程耀庭拉扯到轮椅上,滨滨擦一把泪水推起轮椅向家走去。进村子,转街,入胡同。七岁的滨滨瘦瘦小小,连推带用头拱气喘吁吁,气喘吁吁地用了一个钟头走完了回去的路。
在家门口,遇到了从姥姥家回来怀抱着妹妹的娘,以及正在门口扶墙眺望的小脚奶奶。一家五口儿进了院子关上了门,门内是属于自家的小天地。关上了门的一家人一下午一晚上冷冷清清,冷冷清清仿佛与世隔绝。
直到半夜里传出哭声,人们才知道耀庭死了。一九二一年出生一九七二年去世,五十一岁的程耀庭死了。春风杨柳万千条,人民五亿尽舜尧。少有人惋惜耀庭的少亡,“地富反坏右分子”的命不值钱。
没有人注意三天丧事期间,那个七岁的小滨滨一言不语一声不哭。村里人唏嘘的是,耀庭活着虽然瘫痪但总是个男人,总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这一走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偶或也有人说一句耀庭家的(指滨滨娘)才四十岁,才四十岁的女人能熬得住么。
“头七”,滨滨娘带着滨滨抱着滨滨妹妹去上坟烧纸。光秃秃的土地矮小的孤坟,孤儿寡母点燃起纸火。赶到坟地的滨滨舅舅和滨滨娘连哭带吵,连哭带吵一会儿指滨滨一会儿指妹妹。滨滨眼看着舅舅,听不懂大人的话,听不懂大人的话但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三七”,滨滨娘带着滨滨抱着滨滨妹妹去上坟烧纸。光秃秃的土地矮小的孤坟,偶而有野狗飞快地窜过。赶到坟地的滨滨舅舅和滨滨娘连吵带哭,连吵带哭一会儿指妹妹一会儿指滨滨。滨滨眼瞪着舅舅,还是听不懂大人的话,听不懂大人话的滨滨感觉有事就要发生。
这天夜里滨滨娘和奶奶说了一晚上的话,八年婆媳缘分尽,说了一晚上话抱头痛哭的两个女人从此海角天涯。
早上醒来的滨滨只看到了奶奶,不见了娘和妹妹。奶奶也不说,滨滨也不问。
二十天间一家五口儿人成了两口儿,一夜间滨滨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滨滨心里知道,从此就要和奶奶相依为命。
滨滨和奶奶知道,眼下的问题是怎么着能填饱肚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