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乖乖的出去吧,我和你绾姐姐商量一下事情。”陆城雪温润如玉的笑着,衣衫上的雪花型玉佩更添加了几分飘逸出尘之感,少年的眉眼间似有大雪纷飞冷冷清清地看不清神色。小花生看得惊呆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斯清冷雅致之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个好看温润的少年郎莫名地就有种令人见之难忘的感觉。小花生暗暗想道。
小花生再转过头瞧一瞧笑得极没风度,弯腰咧嘴的陆绾,少女的眼尾上挑,眼眶红的发艳不说,尾端还打着一个小小的勾,陆绾黑亮的眸子像一湾湖水里的两个明晃晃的白月亮,碎碎的满满的溢出了流光。虽然可爱狡黠的令人心神荡漾,可与陆城雪的清冷气质决然不同。陆绾笑得像只邀功的小狐狸。小花生无奈的扶额叹息道:“果然人和人是有差距的!”话还没落地,就听到陆绾咬牙切齿的微笑道“你说什么?在说一遍?花生?”不知何时陆绾偷偷地溜到小花生的身后,缓缓得对着小花生的红铃铛吹着气威胁道。
陆绾随意间将广袖一挥,只见满天盖地的藕红色猎猎作响,映得这天这地,这月这风都染的红装素裹,都染得艳红异常。花生暗暗叫道不妙,他虽然是只千年人参精可如今只有五六岁孩童的躯壳,自然不能跟陆绾这种灵脉初启的灵修者硬碰硬。何况绾姐姐的毒术虽然时好时坏,可毒倒自己却是分分钟钟的事情,若是不顺从她的心意,吃亏倒霉的就总是自己——一只失败的人参精。花生抹了一把心酸的老泪,从自己多次悲惨的经历中总结出了教训,最后只能无奈的对着陆绾假笑晏晏,身影灵活一闪间就在窗户口边越过,匆匆忙忙地逃离了现场。就在他越过窗户的一瞬间,红铃铛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有银华一闪而过,几根暗绿色的针尖泛着幽幽光泽。陆绾扬脸一笑,满满都是得意忘形的神情。
“阿绾,他还是个孩子。你……”陆城雪淡淡的开了口。眼皮也不抬的为小花生开脱道。少年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摆弄着茶器,修长的手指像上好的羊脂玉般在灯下熠熠闪光,即使细碎的伤痕也挡不住儒雅的风度。他的袖子被月华渡了层光,明明是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可灯光衬得少年眼底明明灭灭,陆绾瞧着觉得他格外落寞。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陆子予,你今天来作甚?我没空听你说些没用的废话!”陆绾心一横态度强硬的恶狠狠啐道。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可眼底下的怒意清晰可见。少女的脸气的圆鼓鼓的,像只被惹毛的河豚般可爱。仿佛看不到陆城雪费心伤神的样子,陆绾还喋喋不休的说着心里的愤懑不平。
“阿绾,不是你想那样的。我……”陆城雪的难言之隐压抑在喉中,只哀哀地望向陆绾开了口:“我和程如瑂的婚约,是奶奶一手操办的。阿绾,我还没遇见你之前并未真正见过这位未过门的女儿家。只是因为两家的利益关系才不得已而为之与她订了婚约,我从前只听闻她是大历第一美人,艳绝满上京而已。可年少时候我根本就不屑于与女儿家为伍,女儿家于当年的我不过是拖累,她生得再好于我也不过是些世人间美人如画,红袖添香之类的美谈。我只把她当做一个好看的花瓶,从未放在心上。后来我参军卫国征战沙场,从大漠孤烟里重重突围时身受重伤,到雪山冰湖九死一生她从未现过身来,连问候也没有一句。同袍都说这可怜美人落程家到底是说错了,该是可怜美人落陆家才对。我的生死仿佛跟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似的,她漠不关心的凝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我远在边塞疆域,上京的荣耀和光环都只能加注在陆门和她的身上。我向来不在意这些名利之争,也就由着她去了。我又未曾见过她,权当她就是个物件也从未放在心上。可谁也没想到、当年我突然没了踪迹,连命也没剩下多少若不是你舍命搭救,恐怕我……。世人都传闻上京公子陆城雪死透了,连灵力也化为虚无,硬是探不到半分的气息来。陆门多少能人异士不知道废尽了多少心血也追踪不到我的下落。连最不愿意相信我撒手人寰的奶奶也没有了找寻我的念想,准备上奏朝廷并寻找下一代陆门的接班人。可她偏偏不信,坚信不疑认为我还活着。程尚书多次要求陆门解除联姻放了她自由,许她重新婚嫁。她倒是刚烈,自己用灵力震碎了全部的彩衣和首饰,每天身穿白色孝服为我诵经祈福。她曾扬言:‘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世人夸赞她的忠烈刚毅,程家也只能任由她的性子。奶奶听说她在因为这件事在程家受了委屈和为难,二话不说就接了她回了陆门,这些年来一直将她当做族长夫人培养。这些年来,我不在奶奶身边,她确实是做了不少替我尽孝的事情。我不能随口说说她的不好就……,阿绾,你能明白吗?”
陆城雪的眼底挣扎得厉害,几欲抬手拉拉陆绾,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杯中的香茗由茶香四溢到凉透了散发出苦味儿来,竹居里的两只影子也仿佛被冻结似的:一个站得笔直,一个坐得端庄。任由光阴流逝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也没有人再开口多说一句话来。
“我要回平城了,你既然回来了,就该好好接管陆门事务。”陆绾终究还是打破了寂静,像一滴水汇聚成河流,河流又汇聚成了江海,她的话语陆城雪琢磨不透似的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江海翻滚,巨浪滔天的向他袭来,溺水般的痛苦从口鼻蔓延到胸腔。少年郎的眼底似有十里寒霜,将他高拔的身影以及背后的月光剖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