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句一句缓缓道明,“这一,请眉姨放出消息,说何青青姑娘替代绯红衣,成为绮红楼的头牌;二,找来六街十二巷的闲人,告诉一半的人,何青青姑娘极美,告诉另一半人,何青青极丑;三,告诉来这里寻欢的恩客,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青青姑娘登台献艺,仅此两天。另外劳烦眉姨找来裁缝,为我裁制五色罗裳,红裳要艳入骨髓,极尽媚惑,绿裳要似春深波渌,我见犹怜,黄裳似秋容澹澹,明静典雅,白裳似梨花微雨,月下溶溶,紫裳似空谷幽兰,欲见不见。每一套罗裙都要有配套的轻纱遮面。”
计议已定。从这日起,我与堇娘便在绮红楼住下。堇娘的肚子已越来越大,不能继续用生绢缠束,楼里的姑娘们都是过来人,对堇娘的遭遇闭口不谈,还每日送来新鲜的水果、点心,让她安心养胎。
十五那日,绮红楼刚刚掌灯,便有客人登门。到人静时分,楼里已经人满为患,所有的雅间、桌子全被客人们包下。眉姨照例请绯红衣登台一舞,给客人们喝酒助兴。
我站在二楼,推开窗户,遥遥观望楼下的动静。绯红衣的舞如红梅绽雪,凤落九天,的却让人惊艳。不过,这就像吃山珍海味一样,偶尔吃一次觉得新鲜,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也就腻了。绯红衣的舞也是如此。楼下的客人们显然观看了多次,一舞毕,稀稀落落撒了些铜钱到小厮的螺钿里,几个豪阔的客人打赏了银子,余下的便翘首四望。
灯火通明,楼里充溢着酒香、脂粉香,姑娘们鬓贴花黄,髻插金翠,一个个花枝招展,生怕落了人后。而这样花团锦簇的热闹,在初夏闷热的天气里,越发让人觉得焦躁。
我知时机已到,示意堇娘奏乐。悠扬的琴瑟响起,空灵飘渺,似弹奏在天际。十六个白衣白裙的少女雁翅两行,迤逦下楼,每一个少女手持花篮,将粉色的花瓣洒满空中。我穿着湖水碧的罗裳,轻纱遮面,黑发似瀑布垂落腰际,疏疏几条银色丝带点缀,飘然走在花雨中。
我登台,怀抱二十五弦的箜篌坐定,轻柔的落指,奏的是: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阳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讴。乐饮过三爵,缓带倾庶羞。主称千金寿,宾奉万年酬。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余音袅袅之处,轻声吟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吸取少年时。花开值折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曲毕,楼中鸦雀无声,仿佛能听到树叶在秋风中飘落。我起身,在白衣少女的引导下,转入幕后。身后,铜钱洒落似暴雨忽至。
一夜之间,整个雍都都知道绮红楼有位青青姑娘,慕名登门的客人越来越多,即使平常的日子,绮红楼也人满为患。客人们时常翘首望着楼上,期盼能看到我的姿容。然而我每次献艺,依旧带着面纱。坊间关于我容貌的流言越来越多,有的说我貌若天仙,有的说我貌似无盐,甚至有画师根据自己的揣摩为我画像,每一个都说是根据我的真容描画。雍都这场花魁大赛渐渐变成我的独秀,街谈巷议,都离不开青青姑娘。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转眼来到八月,堇娘的肚子越来越重,白天炎热,时常整日待在房中避暑。只到了晚上,凉风习习,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后院散步。在外漂泊多年,她对我虽改了称呼,但坚持要分清主仆,我只好由着她唤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