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慕哲顶了北宁王的身份出现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待谢明珠问起来的时候,容少主以其父亲生病的事情和她说了。
谢明珠一听,忙道:“你这个人,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面对谢明珠的责怪,容慕哲心道:当然不能让你知道……不然就露馅。
“说起来,自打你封了北宁王,似乎并没有举办过什么宴会。”谢明珠想起来前几次眼前这个男人也没有举办宴会的初衷,不由得心疼。
“其实要办宴会很简单。”容少主伸手拉过谢明珠到他怀里抱着,“团团今天留下来,在北宁王府陪我吃顿饭就好了。”
这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谢明珠一口应承,又道:“就我们两个人吗?”
“不然呢?”其实容慕哲也就想单独跟他的小姑娘吃顿饭,旁若无人的聊聊天,聊聊以后。
敏和公主想了想,也是这个理,避免男人又遭到什么猜忌……虽然现在主持朝堂的是太子皇兄,但是架不住三人成虎。
“唉,好歹你也是大梁的异姓王,怎么过得比那些不如你的人还要凄惨?”
“凄惨?”容少主看着谢明珠的眼睛:“本王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凄惨了。”
“相反,越是站的高的人,就越是要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不是盲目自大。”
“我呢,能够养活你就好了,旁的都不在乎。”
敏和公主想想自己以后的嫁妆,反问一句:“说不定是我养你呢。”
“是是是,是团团养我。”容少主笑着揉了谢明珠的头,“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让王府里的厨子给你做。”
“你喜欢吃的都好,我不挑。”谢明珠说完这话后又道:“说起来咱们两个人也许久都不曾在盛京城里头逛逛了,要不要你用过午膳,下午陪我走走?”
“乐意之至。”
两个人在北宁王府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休息一个半时辰之后就换了便装,一块儿出去了。
追风追影原本想要把二人安排在江家的酒楼的,但是被谢明珠否决了。
“既然要出去玩,自然是得老老实实的做个小平民。”
敏和公主都这般说了,追风追影也没有异议,将二人送到了大街的隐蔽处,就转身离开。
没办法,谁让他们少主想要单独陪着未来少夫人?
谢明珠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浅色的衣裳,头上半挽起发髻,插了一对白玉簪子并几只珠花,叫高大的北宁王牵住了手。
谢明珠拉着容慕哲走到了一家卖泥娃娃的摊位旁,那卖东西的小贩也是有几分眼色,知道这二人虽然穿着简单,但是通体的气质是改变不了的。
为此,谢明珠拉着容少主看了几个泥娃娃后又问了一句:
“能不能做一对?”
说话间,谢明珠掏出来一两银子。
那摊主一看,这一两银子都够买下几十个泥娃娃了,忙给推了回去:
“这么多?使不得使不得。”
面对推辞的摊主,谢明珠愣是把银子塞给了他道:“本小姐说给就给,拿好。”
摊主犹犹豫豫的接过了银子,转过身偷偷咬了一口。
是真的,看样子不是他在做梦。
赶忙银子放好,摊主招呼两个人在一旁相邻的茶摊里头坐下,让茶摊的摊主倒了茶水,又自付了银钱:
“两位贵客稍等,这泥人做起来要一点功夫。”
谢明珠点点头:“你只管做好的就是。”
“嗯。”而后泥人摊主又问了一句谢明珠想要什么样子的,不等后者开口,身后的男人开口了:
“就做一对方才我二人走过来的模样。”
摊主点点头,立刻就去忙活了。谢明珠想起来之前他们两个人是手拉手走过来的,一时间脸都红了。
容少主叫了两碟子糕点上来,分别是绿豆糕和黄豆糕,“团团尝尝。”
这外头的糕点对于吃惯了皇宫御厨做的糕点的敏和公主来说,也不算难以下口,但也是真的难吃。
谢明珠咬了一口就不乐意吃了,捧起茶碗就喝了一口,冲淡口中过多的甜味。
容少主倒是毫不嫌弃的接过谢明珠吃了的绿豆糕咬了一口,“你若是不喜欢,回头去杏花楼买?”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谢明珠想想杏花楼那边的糕点,就觉得头疼。
这家糕点好吃没有错,但是真的难买。
“没事。”说话间容少主冲后头跟着的暮堂杀手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立刻就去买糕点。
堂堂杀手居然沦落到了买糕点的地步,也就只有容少主才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容慕哲从眼前的花生碟子里头抓了一把花生,又向茶摊老板要了个干净的茶碗,开始仔细的剥了花生仁出来。
敏和公主也是不客气,伸手拿了男人剥好的花生粒就往嘴里扔。
还算挺好吃的。
就这样,男人剥了小半碟子的花生,那茶碗里头的花生仁还不到茶碗的一半,其他的都进了谢明珠的肚子。
“你可少吃点。”容少主停下手里剥花生的动作:“到时候喉咙痛,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敏和公主冲他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末了又嘟囔一句:“你咋比娘亲还管的多。”
谢明珠的声音虽然故意压低了几分,架不住容少主耳力好还坐在了她的身边,给听了个正着。
不过容少主并没有接话,只是笑笑就算过了。
在这外头,两个人也是关于宫里头和王府的事情不能拿出来聊,否则万一叫人认出来了就不好了。
尤其是北宁王,这可是整个盛京城里头未嫁姑娘的梦中情郎。
至于为什么不是太子爷谢长熙——没办法,谁让太子爷表面上看起来对谁都温和,可实际上,对于那些凑过来的女子,太子爷那叫一个厌恶。
所以这些姑娘都把目光放在了北宁王的身上。
就算听说北宁王和敏和公主关系不一般,难不成这北宁王还真的能够等敏和公主及笄?
所以,对于有权有势身边还没有女人的北宁王,能不叫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盯着?
而且,眼下就算是这个男人换了便服,也是叫人一眼就移不开眼的那种。
面容清俊,身材高大,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春风从你眼前拂过,能不叫人注意?
其实谢明珠一开始拉着北宁王来这逛这种小摊位,就是顾忌这个男人的……一张脸。
万一这要是又去什么大地方,估摸着那些世家小姐的眼珠子都能够黏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了。
只是敏和公主这次失策了——只要长得好看,别说是在这种集市上,就算是你住在破庙里头,也会有人会发现你的。
所以,二人原本坐在这茶摊里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气氛正好的时候,来了个不开眼的过来破坏了气氛。
那不开眼的……谢明珠起初以为是个被宠坏了的世家小姐,没想到这转头一看,居然是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公子哥儿。
那公子哥儿也不知道刚刚从哪个花楼里头出来,带着这廉价的胭脂水粉味道,走到谢明珠和容慕哲面前来。
容少主顺手拿起来一根筷子,灌注了内力就往这人脚边扔。
“噗”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来,方才容慕哲扔出来的那根筷子,直接就钉在了那公子哥儿的右脚尖前头。
不多不少,刚刚好。
只要方才容少主再用点力,估摸着这公子哥的右脚就得废。
那公子哥儿平时花天酒地惯了,碰见跟容少主这般厉害的也是头一次,为此也是怒极反笑:
“真够劲儿。”那公子哥儿摇了扇子,也不敢上前一步,仗了自己身后的家丁众多,道:
“本少看中了这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了,臭小子你要是识相点就乖乖把人给本少送过来,不然——”
那公子哥儿冲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就莫怪本公子抢,伤了那小丫头。”
站在容少主身旁的敏和公主明显感觉到了男人周身的杀气已经藏不住了,不由得后退几步。
谢明珠的动作落在了这公子的眼里倒是成了害羞,“小美人儿不要怕啊,本少会好好疼你的。”
听着这等下作的话,容少主飞起一脚就把人给踢到了一边,而后一个人跟收割韭菜似的,一脚一个扑上来的家丁。
那茶摊的摊主显然是认识那公子的,却也不忍心谢明珠这么一个灵巧的女娃娃被他给祸害了,忙道:“丫头你赶紧跟着你兄长走,这位主儿平时嚣张惯了的,这下子你们打了他,回头官府的人就要过来捉拿你们。”
谢明珠的重点不在于那摊主说的最后几句话,而是前面那一句:
“我兄长?”
那摊主以为谢明珠被吓傻了,连自己的兄长都不认识,忙到:“丫头,丫头没事吧?”
面对朴实的摊主,谢明珠从腰间的荷包里头摸出来一个五两的银子递给摊主:“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些人想要动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谢明珠说的斩钉截铁,再看她出手大方,那摊主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是碰见了贵人。
于是,那摊主也不再继续劝说,反倒是跟着谢明珠一块儿看着面前的情况。
容少主收拾人收拾的很快,不过就是谢明珠说话的功夫,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全部都是一副焉了吧唧的模样,倒在地上叫痛。
而之前被容少主一脚踢得把肚子里的大鱼大肉都给吐出来的那位公子哥,此刻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在贴身小厮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
“你……你好样的。”
“不过本公子告诉你,等会你,还有这个小丫头,都等着去大牢吃牢饭吧!”
“哦?”
谢明珠轻蔑的笑着,自容慕哲的身后走了出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说起来,最近刚刚好跟师父学了一套针法。”敏和公主上前几步,那公子就后退几步。
“你……你不要乱来。”
“不乱来?”谢明珠叫容少主再次把人跟拎小鸡仔一样的拎过来,将手里的银针在他眼前晃了晃,道:
“师父说,银针用的好,是救人;用的不好,是杀人。”
“所以,正好本姑娘找不到人练手,你可就送上门来了。”
说着这句话的敏和公主阴测测的笑了笑,活像那些掌管酷刑的人。
那公子见那银针越发近了,竟是大叫一声,身下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而后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嘁。”谢明珠不情不愿的收起了银针,后退几步:
“真丢人。”
容少主点点头,看着失禁晕过去的那位,又道:
“等会儿那个什么狗官过来问话,这人要是不醒怎么办?”
容少主这个时候说话十分不客气,开口就是一句狗官,敏和公主伸手拉过他,示意他稍微冷静一下:
“没事,反正他醒不醒,都得倒霉。”
“有道理。”
像是印证了两个人说法一样,前来替晕过去的那位讨公道的人来了。
说起来朝中官员甚多,谢明珠也不是每一个都认识,为此问了一句:
“这位是?”
“我们家大公子是太子爷身边的伴读,你们两个人好大的狗胆,连我们家大公子的兄弟也敢乱动!”
“你们家大公子的兄弟?”谢明珠顿时觉得奇怪了,“叫什么?”
“叶余机!”
这不是未来赫赫有名的军师吗?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兄弟?
那人见谢明珠不说话,就以为她被吓到了,不由得道:
“你若是识相点,老老实实的跟着我们家公子进了府,还能免于一死,否则,免谈!”
“唔……”敏和公主思量几分,看向身旁的男人:
“你说咱们两个人出来走走也能净碰见这些不识相的?”
容少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可能团团长得太好看了。”
谢明珠轻轻捶了他一下,又道:“现在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不能留在这儿了。”
男人抬眼看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四周站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那成,咱们走吧。”
容少主说着这话的同时,拉过敏和公主的一只手,就要离开。
“等等,这儿的人总得处理了。”谢明珠知道这儿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连累了太子皇兄的声誉。
“你说的有道理。”容少主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
“来人!”
话音刚落,这四周就多出来十几个黑衣人:“属下在!”
“把人都绑了带去太子府,本王倒是要看看,太子殿下会不会让他的妹妹委身给这一种无赖!”
如今这盛京城里头能够自称“本王”的寥寥无几,再加上二人的年龄,四周的百姓统统跪了下来:
“拜见北宁王!”
“拜见敏和公主!”
这儿的山呼让刚刚拿了泥人过来的摊主差一点儿连手里刚刚做好的一对泥人都给摔了。
难怪,难怪这二人出手大方,原来竟是这样的缘故。
一个北宁王,一个敏和公主……要不是他们两个人自爆身份,谁也想不到这么尊贵的两个人居然会在这么个小地方买东西,还喝了粗茶?
谢明珠看着这些为非作歹的被暗卫带走,突然想起来了还没有拿到手的泥人。
就在她转头的功夫,那摊主正好被暗卫带过来。
瞧着这一对巴掌大的泥人活灵活现的,谢明珠很是高兴的接了过来,献宝似的递给了一旁的男人看:“好不好看?”
男人伸手轻轻的接过,唯恐捏碎了:“好看。”
说罢,又掏出来五两银子给那做泥人的:“不错。”
那摊主小心翼翼的把银子揣入怀里,跪地叩拜:“谢北宁王,敏和公主!”
“起来吧。”
“谢敏和公主!”
谢明珠一只手牵了北宁王,道:“走吧,咱们说不准还可以在太子府蹭个晚饭。”
“嗯。”
两个人乘了来时的马车去了太子府。
谢长熙在书房里头听说这件事情以后,怒不可遏,但是想起来这件事情或许跟叶余机有关,为此派人叫了叶余机前来。
叶余机年十九,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穿了一身浅褐色的立领长袍,头上简单的束了一下,看起来显得有几分老成。
叶余机冲三人行礼,正眼也不看这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只一句话:
“任凭太子殿下处置。”
那语气淡的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谢明珠纵然好奇但也不是不知道礼数的人,于是忍住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道:
“既然如此,那就拖下去,主谋跟几个走得近的,痛打五十大板然后扔去宫正司,其余的流刑。”
谢明珠可不叫这些人轻易的死了,而且方才叶余机走进来的时候,目光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那股子恨意是怎么样也都藏不住的。
看样子这里头的门道多了去了。
谢明珠吩咐完,立刻就有人上来把这几个人给拖了下去。
见这头的事情处理完,叶余机冲谢长熙行了一礼:“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谢长熙深深的看了一眼叶余机,知道他大概心里头有事情瞒着,于是心里头有了主意。
“你先下去吧,别多想。”谢长熙安慰了叶余机几句,后者点点头,告退。
送走叶余机,敏和公主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道:
“既然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那么团团跟阿言就不打扰太子皇兄了。”
敏和公主说完这句话之后,拉着北宁王就跑了出去,好像他谢长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太子爷在后头盯了大半天,心道:
“我忍。”
“顶多再过十天,这北宁王就得滚去封地。”
……
从太子府出来,天色有些晚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西边的天际中还残留着最后几抹不甘的橘红云彩。
谢明珠对容慕哲道:“你说叶余机到底隐瞒了什么事情?”
早就在谢明珠把人扔去宫正司的时候就看穿了的北宁王反问一句:
“团团不也想要自己去查?”
被戳破心思的敏和公主有些尴尬的把头偏向一边:“那个……”
北宁王笑笑,拉过谢明珠的一只手,慢慢的走着,边走边道:
“团团要快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