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个时候穆川柏还在明珠宫里头住着。
眼下乍然听见此事,穆川柏立刻抓了医药箱子跟着前来请他的顾有福走了。
走之前还交代明珠宫内的人,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等穆川柏进了凤雎宫,赵太医就急急的把他给拉进了内室:
“穆神医!穆神医您快来看看!”
皇后这胎平时都是赵太医负责,如今这种情况吓得赵太医也是六神无主。
“不慌,容我仔细看看。”穆川柏坐定,搭了帕子在徐宁娘手腕处,开始诊脉。
一众人等大气都不敢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穆川柏起身刷刷写下药方,让赵太医拿下去煎药。而后请了明武帝进来。
明武帝也是慌得不行,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何了?”
穆川柏看了一眼四周,示意明武帝遣退左右,这才开口道:
“陛下恐怕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体内,被人下了一味毒药。”
“!”
明武帝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这不可能!”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穆川柏:“皇后的饮食都是专人打理,怎么可能会中毒?”
“陛下听老夫说。”穆川柏示意明武帝冷静下来,而后道:
“皇后娘娘体内的毒素不是一天两天的,而是潜伏了起码十四年之久!”
“幸好发现的早,只要及时解毒了就没事,否则来日生产之时,母子俱损!”
“而且老夫还想问一下陛下,皇后娘娘当初生太子殿下的时候,是否差一点母子俱损?”
穆川柏的话显然是全部说中,明武帝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敢问神医,可有何解毒之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实在的,这毒老夫也是闻所未闻,如今之计,只有找到下毒之人,才能替皇后娘娘解毒。”
“因为只有下毒之人的血,再加上老夫的解毒药,才能替皇后娘娘解毒!”
不由分说,明武帝立刻想起来了!
好啊!原来是林太后!
他那个好母亲!为了一己私欲,连她儿子的妻子和孩子都要一块儿害了!
他就说怎么这林太后自打去了惠山,安安静静的?
原来早就在这儿等着呢!
见明武帝似乎明白过来了,穆川柏也不再多问,而是道:
“老夫如今的解毒药方只能暂缓毒性,若是毒性一日不除,皇后娘娘不出三个月,就会在睡梦中……”
穆川柏没有继续说下去,明武帝懂,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劳烦神医照看好皇后,朕这就前往惠山。”
明武帝临走之前,叫了静安国公徐初成、御史徐初时在凤雎宫守着,同时留下大批暗卫,以防不测。
惠山的路途不是很遥远,但是明武帝还是走了三天才到。
位于惠山山顶的行宫内,明武帝带着人闯入林太后的佛堂,正好看见林太后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
影翼一看见林太后,立刻拔剑,架在了林太后的脖子上。
后者依旧没有睁开眼,而是道:“陛下是过来讨要解药的?”
“去取解药。”明武帝想着只是一滴血而已,只要架住林太后就好了,没想到林太后居然还留有后手。
“陛下不要太异想天开,这解药不是那么好拿的。”
林太后说完,起身拿住影翼的剑道:
“死人血可是没有用的!”
林太后的意思就是说如果谢临敢要乱来,那她就一头碰死。
左右她在这惠山行宫里头,也是过的生不如死,还不如趁早解脱了。
而且还有个皇后给她陪葬!
明武帝目光落在林太后的脸上,发现这三年里,林太后似乎过的也不是很好。
起码看着比以前更苍凉些。
只是这林太后眼里的算计是挡不住的。
“你想要什么?”明武帝耐了性子问。
林太后大笑:“我要你谢临亲迎本太后回宫,哀家要全副的太后仪仗!也好让全天下的人看看你这个做儿子的孝心!”
“而且。”林太后的声音低了几分:“你不要想着耍花招,否则哀家会让你知道,失去挚爱是什么感觉。”
明武帝手背的青筋条条鼓起,像是狰狞的小蛇:
“好,朕答应你!”
明武帝说完这话之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吩咐暗卫盯着,别让林太后死了。
林太后看着谢临煞有其事的吩咐,嘲讽的笑笑:
“陛下放心,这些荣华富贵哀家都没有享受够,哀家定然会好好活着的!”
明武帝甩袖离去。
看着谢临离开的背影,林太后笑着笑着,眼里的泪水落下来,整个人都倚靠在门框上哭。
“回宫了……”
“哀家回盛京城了!”
明武帝在路上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回了皇宫,而后以“侍奉太后”的名义,派了接引使,以全副太后仪仗,请林太后回宫!
这道圣旨一下,整个朝堂都差点炸了!
可徐初成、徐初成以及洛亲王是明白的。
若非林太后拿捏了皇后,只怕是到死都别想回来!
尤其是林家,比任何人都要激动。
林太后回宫,宫内的寿安宫也是派人重新整修,一应物品也是派人做了全新的,都按照林太后的要求来。
不仅如此,明武帝还做了一个震惊朝野的举动。
他把御书房里头的公文全部搬去了凤雎宫东偏殿,若是有大臣有要紧事求见,也在东偏殿见。
相当等于,御书房的位置改成了凤雎宫里头!
这种看似荒唐的举动,朝野上下很快就觉得一丝不对劲。
难不成皇后娘娘昏迷一事,和林太后有关?
想到这一点,朝中大臣的脸色也都变了变。
只是这件事情他们心里头清楚,可是毕竟没有证据,所以众百官在朝堂上,也都或多或少的和林家疏远了关系。
不管怎么样,谋害中宫是大罪,哪怕是一国太后,也逃不了罪责。
林家一开始还等着百官上门恭贺,结果没想到不仅没有人前来恭贺,更是让一些以前的亲近官员,也都跟林家疏远了关系。
这让林国公林平很是恼火,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林太后回宫的那日,已经是十日后。
看着百官跪迎的场面,林太后心中可谓是志得意满。
没想到吧,你谢临也有今天!
林太后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众百官高呼:
“恭迎太后回宫,太后千岁千千岁!”
一连喊了三遍,声音响彻云霄,就连在明珠宫里头养病的谢明珠都听见了。
谢明珠一开始听见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对林太后恨得要死,若非林太后这个老妖婆作妖,父皇也不会因此受制,把林太后请回来。
如今又是这么大的阵仗,这林太后也不怕太张扬了折了福分。
谢明珠这头再怎么样愤愤不平,林太后还是如愿的住进了寿安宫。
而且明武帝也不知道有意无意,给了林太后两个字的封号。
“德慈。”
意思就是说让她林太后安分点,别整天作幺蛾子。
与此同时,明武帝又给徐宁娘赐了封号。
“璟懿。”
得知这个消息的林太后气的在寿安宫砸了一通东西。
璟懿那两个字,不就是他谢临想要告诉这全天下,他只有皇后一人足矣?
璟懿璟懿,不就是“仅此一人”?
徐宁娘在林太后回宫的那天晚上就服了解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
而且在知道明武帝为了她而把御书房搬过来的时候,徐宁娘感动的直掉眼泪。
弄得明武帝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哄了。
徐宁娘苏醒的时候寿安宫也知道了,德慈太后吩咐蔡嬷嬷:
“你明儿趁皇帝上朝的时候,把皇后请过来。”
“没道理哀家回宫,她这个做儿媳的,不过来伺候婆母!”
蔡嬷嬷点点头:“老奴记下了。”
这林太后想得美,明武帝也不是傻的。
谢临直接就考虑到了德慈太后会以孝道来压徐宁娘,为此第二日也没有上朝,只叫顾全喜去前朝拖着。
蔡嬷嬷这日来凤雎宫的时候,看见顾全喜没有在门外守着,就知道明武帝去上朝了。
为此,蔡嬷嬷这才壮了胆子,进了凤雎宫。
凤雎宫内室,徐宁娘尚且半躺在床上歇息,她如蔡嬷嬷一样,都以为明武帝去上朝了。
郑嬷嬷进来说寿安宫派了人求见,徐宁娘也不好托大回绝,免得叫人以为她这个皇后不懂事。
“请进来。”
徐宁娘吩咐下去,很快,一个梳着平髻、身穿棕色宫服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徐宁娘怎么可能不认识?
蔡嬷嬷先是冲徐宁娘请安,随后将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
“德慈太后说想要见一见皇后娘娘,顺便见见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子凤孙,这才派老奴过来请皇后娘娘走一趟。”
徐宁娘皮笑肉不笑:“难为太后她老人家挂记,只是本后身子实在不好,太医也说了,需要多多静养。”
“何况本后因为什么而如此,德慈太后娘娘心里头不是很清楚吗?”
蔡嬷嬷脸色不变,继续道:“太后娘娘仁慈,特意派了人送软轿过来,定然不会累及皇后娘娘以及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如此,本后这是不去也得去了。”徐宁娘唤来如春如夏,“扶本宫下来。”
“慢!”
在屏风后头听了许久的明武帝,终于是开口了。
蔡嬷嬷那布满褶子的脸一变,白了几分:“老奴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万安?”明武帝自屏风后头大步走了出来,把徐宁娘身上的团花锦被替她往上提了提,“德慈太后什既然关心孙子,那就应该知道皇后现下病着,太医都说要静养,难不成德慈太后通晓岐黄?”
被明武帝三言两语堵住了的蔡嬷嬷,语气有些不稳:“可这是太后——”
话未说完就被明武帝打断,“不要跟朕提什么太后!寻常人家但凡有些礼数的,都不会叫家里怀了孕还病了的正妻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德慈太后若是真的有心,等皇后平安产下腹中龙裔也不迟。”
蔡嬷嬷动了动唇,瞧着明武帝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只得告退。
直到出了凤雎宫,蔡嬷嬷心有余悸。
蔡嬷嬷觉得,若非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估计明武帝真的会打算杀了她的。
回了寿安宫的时候,德慈太后正拿了一小碗鱼食,逗着养在院子里青花大缸的金鱼。
蔡嬷嬷上前几步:“太后。”
“怎么样,皇后呢?”德慈太后把鱼食交给一旁的小宫女,看向蔡嬷嬷。
“回太后的话,陛下、陛下不让,说皇后有孕还病着,还说太后若是知道礼数,就不会叫了皇后娘娘前来。”
“好个谢临!”德慈太后气的直呼帝本名,“别忘了当初扶……”德慈太后把话停一停,继续道:
“既然皇帝说璟懿皇后病着,那也不便让皇后伺候。”
“说起来今年的选秀还没有开。”德慈太后吩咐宫里的掌事太监海宦集:“你去六尚,就说传哀家旨意。”
“下个月操办选秀,就盛京城里头这些够资格条件的姑娘,都带进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海总管躬身道了句:“是。”
六尚尚宫得知此事之后,不敢隐瞒,立刻前来凤雎宫报与帝后二人。
不等明武帝说话,徐宁娘直了直腰,“既然德慈太后有心,那就由着她去操办。”
明武帝见徐宁娘都这样说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示意尚宫下去。
“你还真的不怕?”
徐宁娘摸摸肚子,看向明武帝:“临郎若是真的对了别的姑娘起了心思,早就收入后宫了,还轮得到德慈太后插一脚?”
明武帝笑笑,抱住徐宁娘不说话。
——
这会子,德慈太后下令选秀的事情,已经传了满宫。
明珠宫内,谢明珠看着苦巴巴写字的谢竫,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德慈太后离宫这么久,还是一如既往地异想天开。”
如今这盛京城里头的局势早就不一样了,若是换做以前,选秀的话定然会有一堆人蜂拥而至。可是如今的情况像是在那些想要送家里女儿入宫的大臣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她谢明珠倒是要看看,还有多少个傻的,想要把自家女儿送进来的。
事情果然如谢明珠所料,就在德慈太后的话出来不到五天的功夫,整个盛京城里头适合选秀的人家,一概回复说家中女儿已经有了心上人或者择日就要成亲云云。
为此,德慈太后的这道命令就跟空话一样。
这也造成大梁开国以来,头一次选秀没有秀女的情况。
德慈太后又一次气的砸了不少东西。
“哀家就不信了!”德慈太后叫上蔡嬷嬷,把整个寿安宫的宫女集中在一块。
既然她选秀没有人选,那就在这些宫女里头选吧。
于是当日,德慈太后选了两名姿色颇佳的宫女,送到凤雎宫东偏殿。
不得不说,德慈太后的这种做法,又一次的让谢明珠看了笑话。
“你说这太后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若是父皇真的有心选秀,只怕这后宫里头早就被各色美人塞满了,还轮得到她这么急吼吼的送人进去?”
“还是送去凤雎宫,这等于是搁母后的眼皮子底下了。”
殿外明月高悬,月光将整个皇城都染了一层霜色。
谢明珠倚靠在窗前,看着那一轮明月,想起来的却是远在北部的某个人的脸。
“阿言……”
“我想你了……”
且说鬼面被明武帝下令凌迟处死之后,密凉国内,诗赛王妃惊的差点昏厥过去。
一旁的侍女搀扶住诗赛,后者一把推开宫女,急急忙忙的提了裙子往密室走去。
密室内,诗赛见到了同样表情不善的韩赫。
韩赫抬头看了一眼诗赛,道:“如今鬼面已经死在谢临手上,看样子——”
“是时候请我师父出手了。”
韩赫的话音落下,自后头走出来一名看起来十分瘦弱的老道士。
“谢临既然能杀了鬼面……呵呵呵,当真是出人意料。”
老道士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经年咯吱咯吱的木门,听着叫人头皮忍不住的发麻。
“我记得,不是还有个固执的小子吗?”
韩赫顿悟,“师父说的是,二皇子谢端?”
“没错。”老道士自怀里掏出来一封信,交给韩赫:
“这封信是我做过处理的,你让人不注意的时候叫谢端知道就是。”
“老夫相信,一旦谢端得知事实真相,必然会帮助我们!”
韩赫不敢质疑老道士的话,接了那封信就走了。
密室内只留下诗赛和老道士。
“王妃自便,老道我要打坐了。”老道士说完,不等诗赛回答,转身离开。
“是。”
诗赛随后也离开了密室,回去自己的寝宫路上,诗赛一直好奇,韩赫手里的那封信,究竟写了些什么?
那老道士的算计没有错,可错就错在,谢端是重生而来的人。
韩赫废了一番功夫才把这封信送进了仪云宫。
谢端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没有打开,但是他知道这里面写的什么。
无非就是模仿了母妃的笔迹、语气,写下的一封遗书罢了!
遗书里面写的就是说徐家和明武帝联手害死他的母妃,最后还要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