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这些夫人小姐们都走了,皇后娘娘趁了没有外人,便直说了:
“熙儿是一个都看不上,还是有看上的却不敢跟母后说?”
谢长熙冲徐宁娘行礼:“回母后的话,儿臣一个都看不上。”
太子爷如此不拖泥带水的回答,皇后娘娘表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她这傻儿子是真的对感情一窍不通?
明武帝看着情况不对赶忙安慰几句,趁徐宁娘被他哄住的时候,让谢长熙还有谢端谢明珠三个人一起离开。
三个人求之不得。
等走出了举办赏花宴的地儿后有一段距离了,谢明珠才道:
“大皇兄能不能说说,自己心里头所希望的?”
榆木脑袋谢长熙:“自然是海清河晏,国泰民安。”
谢明珠:……
缓缓的转头看向一旁的二皇兄,那眼神似乎在问:我真的没有说清楚?
谢端笑着摇摇头:“没有。”
于是,敏和公主再一次的确认了,自个大皇兄是个心里头只有国事的太子爷。
至于美人什么的,在他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
谢长熙路上说太子府里头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先告辞,只留下谢端谢明珠二人,在这九曲长桥上慢慢地走着。
这九曲长桥两边都是湖水,风送了远方的花香前来,夹杂了几分清凉的湖水味道,叫人烦闷的心情也疏解几分。
“二皇兄,你说这太子皇兄这么不开窍咋办?”
“以后我那太子妃嫂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谢明珠又想起来上辈子都没有成婚的太子皇兄,十分的头疼。
说真的,只要是谢长熙喜欢的,这姑娘又不是什么花街柳巷出来的——当然太子爷不会闲得蛋疼去逛这等烟花之地,故而花街柳巷的姑娘都不会有。
明武帝跟徐宁娘都会同意。
其实这也是庆幸,庆幸徐家得帝王如此看重,才不会让谢长熙乃至以后谢竫的亲事,都被绑上政治目的。
绑上政治目的的亲事,大多数都不会幸福。
这种亲事,与其说是秦晋之好,倒不如说是两家联盟的信物。
要是两家实力差不多也就罢了,好歹也能相敬如宾,若是不一样,那就注定了弱一方就得忍气吞声的过下去。
所以谢明珠一行人是幸运的。
谢端一旁听着谢明珠又开始犯了难,便道:
“其实缘分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或许太子皇兄有了心上人,但是觉得现在不能说出来?”
谢明珠:你觉得一个成天脑子里心里头只有国事政事的人,会有心上人这种东西?
见谢明珠不说话,谢端又道:“要不,团团有空去太史局问问?”
谢明珠:“算了算了,太史局那群人净会说些好听的,还是别了。”
何况这要是传出来一国太子姻缘还没有着落的消息,估计这整个大梁又不知道多出来多少乱七八糟的猜测。
为此谢明珠只能放弃,静观其变。
回了明珠宫,谢明珠脱了鞋子就半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嚷嚷着腿儿酸,叫了安如替她揉捏。
安如揉捏的手艺很好,谢明珠很是满意。
看着替自己认真揉捏腿当然安如,谢明珠顺嘴问了一句:
“安如可有心上人了?”
安如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并不敢将自己喜欢定北侯的事情告诉谢明珠,而是道:
“奴婢宁愿在公主身边熬成老嬷嬷,也不愿意嫁人。”
“为何?”谢明珠很是奇怪。
按道理来说,大户人家的奴仆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被放出去嫁人,更别说安如这种了。
像安如这种跟在谢明珠身边这种有头有脸的,日后嫁个六七品官员,做个当家夫人,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如今她倒好,宁愿熬成老嬷嬷也不嫁。
安如这话叫戚烟听见,后者看向谢明珠的侧脸,欲言又止。
公主啊,你说奴婢应该怎么办呢?
安如喜欢的人喜欢你,奴婢真的很担心有一天安如会因为爱而做出来一些不可原谅的事情。
到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说起来安如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的这种事,谢明珠想起来之前自己干过的一件蠢事。
那个时候她瞧着安如似乎对还少护卫的许臻言有意思,就想着给人撮合……没想到没成功。
更没有想到,许臻言的目标是她,她敏和公主谢明珠,才是被他放在心上的心上人。
想到这件事情以后,谢明珠忽然问了一句:
“当初你是不是对定北侯——”
安如一脸慌张的跪下,低着头的时候都能听见心里头砰砰砰乱跳的声音。
“回公主的话,奴婢那个时候少不更事,还请公主原谅。”
“是这样吗……”谢明珠似信非信,可最后还是看在安如一脸诚恳的份上,信了几分。
“起来吧,地上凉。”谢明珠顺手塞了一个桔子给安如:“不用太紧张。”
“是,公主。”见这关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安如这才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个秘密都不能叫旁人晓得,否则就是一场祸事了。
“不过听说这雪牙部落的首领被定北侯一箭射死,父皇很是高兴呢。”谢明珠一脸兴奋的说着此事:“这样一来,父皇或许就能对他少些偏见。”
或许敏和公主不知道的是,这岳丈看女婿,本来就是带了偏见的。
“如今只要等到大雨停了,这雪牙部落只怕是顶不住大梁的神兵天降,到时候都得老老实实的被押解进京。”
“只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其实谢明珠担心的不是大雨什么时候停的问题,而是这大雨一旦下久了,这军中就容易染上疫病。
到时候,就算是是定北侯有万夫莫敌的本事,也架不住啊。
安如看出来谢明珠的担心,道:“公主放心,前朝传来消息,陛下已经命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太医带着穆神医所书的治疗各种疫病的方子,还有足够大军所用的药材,对此公主真的不必担心。”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谢明珠心里的这块石头才落地。
只希望她的定北侯能够早日平平安安的归来才是。
过了几日,谢明珠去了洛亲王府见江韫。
江韫的身子倒是养的一日比一日好,脸上也比之前怀孕的时候圆了些。谢明珠先是见过里头睡着的奶娃娃,这才出来跟江韫说话。
“说起来这兴昌伯府到如今还是把柳莹看成宝一样不是?”
谢明珠起了个话头,江韫接了话道:“那可不是?”
“如今这柳莹身怀有孕,什么都要吃好的,如今一天一碗的官燕更是少不了。”
这官燕价格也不便宜,单柳莹一天就要用了十两银子的官燕,也还是不满足。
你说这兴昌伯府要是在明武帝眼里头还算有那点位置的话,也是真不稀罕这些东西。
只是这兴昌伯府愣是不得待见,加上兴昌伯平时又是个花银子大手大脚的主儿,所以若是真的照柳莹那般吃,只怕是这整个兴昌伯府都要被她所吃光了银子。
“所以啊,这几日王爷上朝回来的路上,总是碰见兴昌伯。”
谢明珠知道谢慎掌管户部的事情,而户部又是向来油水最多的,而这兴昌伯下朝寻谢慎,无非就是想要求个户部的差事。
没想到这谢慎愣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气的他兴昌伯原地跺脚,而后头的人也在看他笑话。
“皇叔能给他才奇怪。”谢明珠一只手撑了下巴继续道:
“这兴昌伯八成不知道他那个好夫人做的什么好事,否则也不会这般疼宠了。”
“不过咱们也不去掺和,看看这兴昌伯府能被柳莹祸害到什么时候。”
“有道理。咱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任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江韫赞同谢明珠的说法,又道:
“上次你怀疑柳莹借种生子,怎么样?查出来了什么没有?”
“暂时还没有,只能说柳莹做事情太小心,如今竟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也只能说她这个人太过狡猾。”江韫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子,说起了北部的事情:
“听说定北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逼得这雪牙部落溃败而逃,如今只等着雨停,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皇婶婶说的是。”谢明珠及时接了一句话,又听见江韫道:
“要不是只能看着府上的几个臭小子,我早就去战场会会这些混账东西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谢慎的声音。
“去什么去?老老实实待在府上,哪里都不准去!”
谢慎下了朝就过来了,看见谢明珠的时候打了个招呼。随后道:
“你们猜猜我看见谁了?”
“兴昌伯。”江韫显然是习以为常:“怎么?这个人还一直缠着你不放?”
谢慎点点头,坐下来继续道:
“不过我也跟他说了,这种事情我一个亲王做不了主,让他去找陛下。”
“唉?你确定父皇会见他?”谢明珠认为,兴昌伯上次挨得那顿打简直是颜面尽失,如今他还有勇气跟父皇说这种事情?
不是谢明珠看不起残疾,而是这个兴昌伯做出来的事情都很恶心。
所以谢明珠觉得,她要是是父皇,指不定要如何磋磨这货一顿。
而且退一步来讲,如果真的被兴昌伯如愿以偿,叫他进了户部,那这户部的银子怕是只会少而不会多。
所以父皇十有八九都不可能会答应这种破事。
说真的,能让兴昌伯踏进御书房,也是不太可能的。
总之,这兴昌伯别说是想要进户部,这朝廷上的事情,他都别想插手。
就因为明武帝不待见这人。
谢慎笑笑不说谎,显然就是等着看戏的样子。
江韫说着说着又提起来前几日的赏花宴:“怎么样,你太子皇兄有没有正眼瞧过一个姑娘?”
“没有呢。”谢明珠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也不知道太子皇兄什么时候开窍……”
她那个榆木皇兄,她谢明珠老感觉这人好像一辈子都没办法开窍。
江韫闻言竟是乐了:“你说你那父皇母后吧,不让太子府里头有近身的宫女,更别说塞人这种事情了……如今净也打起来了提前定下太子妃的主意,可是你那母后急招着要做皇祖母?”
谢明珠思考一会,很是纠结的来了几句:“若是真的,那我那太子皇兄的孩子,岂不是只比小四儿小了几岁?”
就一个年龄问题,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谢竫,稀里糊涂的的要成了叔叔?
谢明珠:我怎么觉得这个问题越来越奇怪?
见聊天的话题都不知道歪去哪儿了,谢明珠又看了看眼巴巴坐着的谢慎,只好找个理由起身离开。
没办法,谁让皇叔的眼神那么可怕?
出了洛亲王府,谢明珠想想自己也是许久都没有去过静安国公府了,便叫了人抬了她去静安国公府。
静安国公府门前,轿子刚刚停下。
国公府的偏门处,被人丟出来了一个人。
“去看看是谁。”
梧桐应了。
不大会儿,梧桐把还有气儿的兴昌伯给拎了过来。
“稀客啊。”谢明珠看着因为被打的鼻青脸肿而半眯着眼睛的兴昌伯:
“伯爷好兴致,居然还有空来静安国公府,怎么不在家里陪娇妻?”
兴昌伯闻言,这脸上就有点尴尬:“本侯爷想着,以后孩子出世了,总不能叫他跟着我这个做爹的一样,无所事事。”
“没想到伯爷也是个有上进心的人。”谢明珠说着这话的时候,身后方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呀!团团!”说话的自然是徐初时这个御史大夫,后者上前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跟谢明珠相谈甚欢的兴昌伯。
想起来刚刚被自己下令丢出去的兴昌伯,徐初时把谢明珠护在了身后,跟护小鸡仔似的。
“兴昌伯被我静安国公府丢出去一次,还敢试试第二次?”
徐初时这话明晃晃的威胁,兴昌伯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捂住发疼的屁股,急急忙忙的上了轿子,一副溜之大吉的模样,唯恐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这人也是过来求官的?”
“可不是嘛。”徐初时牵着谢明珠一格一格的上台阶,又道:
“我也听说了兴昌伯想要去户部这个地儿,后来听见他说什么洛亲王没用……
“我看是他自己没用。”江韫在一边接了谢慎剥好的坚果,一边继续道:“如今就这么看看,这位兴昌伯八成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看样子是不会罢休了。”
“只是我很期待,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就在谢明珠说了这话后不久,兴昌伯府闹出来一件事情。
原来这兴昌伯果然还是本性难移,平日里打着去别家串门的主意,实际上则是偷偷的出去买了一栋宅子,里头搁了他的美妇。
此事一出,柳莹当即被气的叫了大夫。
却没有对外声张。
柳莹说,我要这别宅妇不得好死!
于是,柳莹立刻叫来心腹,如此吩咐了几句。
心腹点点头就下去办了此事。
过了几日,柳莹照常挺了个五个月的肚子给老太太请安,临时不知怎的,竟是在这老太太的正房院门口无缘无故的说什么心口疼,然后就晕了过去。
这可把老太太给吓得不轻。
好一顿折腾后柳莹总算是醒了,可还总是嚷嚷着心口疼。
为此这老太太打发人去寻兴昌伯回来。
只是这兴昌伯最后是在一处隐蔽的宅院里头被寻过来的,寻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脂粉味,一看就让人知道他做什么了。
这老太太气的差点一个白眼晕过去,可是想着里头嚷嚷着心口疼的柳莹,便是怀疑是不是碰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果然,好一顿折腾后,在这外室的衣柜下搜到了一个扎满钢针的娃娃,上面可不就是柳莹的生辰八字。
这下子老太太可是越发气的狠了,直接叫人拖出去活活打死了事,还叫人牢牢看住兴昌伯,不许他再出去。
为此这件事情成了整个盛京城茶余饭后的闲谈。
——
北部的雨下了一个月总算停了,容慕哲派了探子打听清楚雪牙部落的藏身之处后,就带着大军出发了。
只是谢明珠没有想到的是,这过了一个月,飞快传回朝廷的急报,居然是“定北侯埋骨于悬崖”!
朝野震惊!
情急之下,明武帝派了江晏之为副元帅,带领十万大军开拔边境,并且留了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很显然,明武帝不相信定北侯会轻易的死了。
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谢明珠也知道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谢明珠正跟着蝉衣学习。
闻言,谢明珠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安安静静的跟蝉衣上完课,才把自己关在了内室里头。
“定北侯埋骨悬崖!”
“定北侯埋骨悬崖!”
“定北侯埋骨悬崖!”
这七个字,跟魔音一般,在谢明珠的耳边不断的回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谢明珠还想起来他曾经答应过的,答应会平安归来的。
“你个骗子!”
“许臻言你个大骗子!”
谢明珠背靠床榻,整个人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就开始静静的哭。
她也不敢哭的太大声,唯恐惹了旁人非议。
之前她那么的平静,实际上心里头早就痛的麻木。
“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