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敏和公主再得宠,能大得过皇后?
想明白了这一点,蒋昭仪倒是安定了几分,道:
“你尽管去就是,陛下素来不喜欢后宫女子干政的。”
面对姐姐的这句话,蒋状元郎很快明白过来了。
于是便告退,跟着明珠宫来的宫女一块儿走了。
带路的正是安如。
那蒋状元郎到底是没有被女色冲昏头脑,知道眼前的这位宫女什么来头,故而全程都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跟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堪堪到了明珠宫。
那蒋淮看见这明珠宫外头就是一个大气辉煌,不由得愣了神,心道一个公主都比他那个姐姐的一宫之主住的地方不知道好了多少。
走进来的时候,有不少宫人朝他们二人见礼。
蒋淮跟着安如走的那条路上,两旁都放了高高的花架,上头盛开的正是各色的菊花。
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内殿外头。
安如上前敲敲门:
“回公主的话,蒋状元郎来了。”
同时,那蒋淮也在外头行礼道:
“新科状元蒋淮,见过敏和公主。”
“进。”
里头的女子声音显得几分冷淡,蒋淮倒是全然没有注意,一心想着等会儿怎么博得这位公主的青睐。
只要得了这位公主的青睐,还不愁日后平步青云?
当然,蒋淮也觉得自己的长姐说的不错,敏和公主才五岁,如何能嫁?
所以现在他反倒是庆幸起来了。
明珠宫内,谢明珠高高的坐在上头,瞧着人进来了,就命殿内的金吾卫动手。
蒋淮有想过谢明珠要治罪,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推脱这个罪名,没想到这位敏和公主小小年纪,行事确实十分的果决,不由分说就让金吾卫把他给拿下了。
可怜他蒋淮一介读书人,哪里比得过这几个天天与刀剑相伴的金吾卫?
连反抗都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金吾卫给死死的压制住了。
蒋淮一脸慌张,忙喊冤:
“敏和公主,敏和公主!”
“微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敏和公主,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放过微臣。”
上首的谢明珠低着头拨弄着袖口的米粒大小的珠子,慢慢道:
“状元郎这是告诉本公主,你没有做什么吗?”
蒋淮哪里会主动告诉谢明珠,便道:
“公主明察才是,免得被小人所蒙蔽了双眼。”
面对蒋淮的喊冤,谢明珠头也不抬道:
“听清楚了。”
说完,谢明珠从位置上站起身,顺便整理了一下裙摆,一步一步慢慢的朝蒋淮的方向走了过去,边走边道:
“状元郎既然不记得,那么本公主就给你安一个。”
“公主……公主这是何意?”蒋淮开始有些慌了,说话的底气也明显没有之前的足。
“何意?本公主倒是想问问状元郎什么意思?”
“不对。”谢明珠突然顿了顿,才低下头来,跟蒋淮继续道:
“状元郎哪里来的什么意思,既然如此,本公主一向都懒得费脑子。”
谢明珠这话说的蒋淮一愣一愣的,随即蒋淮看见谢明珠拿出来一枚金钗。
“这金钗后头刻了本公主的名儿,还是本公主四岁那年父皇赏的,如今在状元郎的身上搜出来——”
“这偷盗御赐之物,是个什么罪名?”
蒋淮没有想到,谢明珠居然直接给他扣了个这么大的罪名——在大梁,偷盗御赐之物,死罪!
搞不好还会连累族人!
这个罪名,可比之前他调戏戚烟的罪名来的更为严重!
早知道……早知道……
那蒋淮正要开口辩解,却被谢明珠示意的金吾卫拿了布给堵了嘴。
“状元郎也别着急,本公主既然敢说,自然会做全套。”
说完,谢明珠示意几个小太监上前替蒋淮搜身。
哪里知道这蒋淮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力气却是不小,竟然直接就挣脱了,就往殿外跑去。
拿这金吾卫吃干饭的?
不等谢明珠开口,金吾卫三下两下的就把人跟拎小鸡似的,拎了回来。
蒋淮被金吾卫毫不客气的往前头一丢,摔得他整个人头晕脑胀的,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待回过了神,便听见谢明珠笑道:
“好歹下手轻点,总归是个状元郎。”
状元郎这三个字谢明珠加重了语气,一时间众人都心里头暗暗发笑。
敏和公主这是说这位状元郎以为成了状元郎就可以目空一切了,简直就是搞笑。
“继续搜。”谢明珠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自己一副势必要搜出东西的意思。
敏和公主的命令,哪个不敢听,这次蒋淮被摔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只能屈辱的承受着这一切。
被好几个他打心里看不起的阉人搜身,几乎让蒋淮心里头想死的冲动都有。
想他堂堂状元郎,风光无限,前程无量,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落得个这么的下场。
好不容易等那些太监收了手,蒋淮这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谢明珠这是要找那块玉佩。
只是他想不通,这戚烟明显一个孤女,哪里值得谢明珠护着了?
按照蒋淮的思维,若他是这个位置,伴读的人选,自然是要能够帮到自己的,怎么可能会跟谢明珠这样选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蒋淮哪里懂谢明珠的意思,只能胡乱猜测着。
谢明珠接过玉佩,喊了一直坐在屏风后面的戚烟上前:
“阿烟你瞧瞧,是不是这一块?”
戚烟闻言,立刻从屏风后头出来,连地上那么个大活人都给完全无视。
见得生母留给自己的玉佩再次回来,戚烟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谢明珠好笑的扶了人起来,看着她额头上的淤青,不免心疼道:
“等会儿叫太医给你好生瞧瞧。”
“你如今也是女官来的,就算是本公主不介意,日后本公主或者母后为你指婚,你这副样子可怎么办?”
这话说得戚烟红了脸:“公主就不要打趣微臣了。”
谢明珠笑笑,又看向地上一言不发的蒋淮,道:
“既然御赐之物寻回来了,来啊,把人送去宫正司关三天!”
原本以为要丢了一条小命的蒋淮一脸意外,但是等他品味出其中的意思时,他已经被脱了绸缎衣裳,换了粗布麻衣,跟那些犯了罪的宫人关在了一起。
说是关在了一起,实际上则是单独弄出来一间牢房看着人而已。
好狠谢明珠!
蒋淮急得团团转,三天后就是吏部传了圣旨的日子,就算他三日后出来,别说是这幅样子见人了,怕是圣人那头信了……
这谢明珠杀人不见血,专挑人的痛处打。
领教到了这一点的蒋淮,心里头悔的要死。
要是自己没有……
就在蒋淮被送去宫正司给关着的时候,之前被谢明珠请来的宫正司的人亦是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知道公主要整治人。
故而什么也没说,就把人带走了。
谢明珠故意让宫正司的人沿了人多的地方回去,不出多少功夫,这蒋淮偷盗御赐之物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眼下整个宫里头都在议论此事,不过明武帝那儿除外。
明武帝散了早朝,为着赫狼族的事情宣了静安国公徐初成、兵部尚书并户部尚书商讨此事。
这会子,兵部尚书跟户部尚书为着是不是应该开战一事,吵了大半天。搞得一同过来的静安国公像个喝茶的闲人。
明武帝坐在上头,眼角瞥到命小太监上新茶的静安国公,不由得眼角一抽。
终于,跟受不了一样,明武帝终于是开口了:
“够了。”
见吵来吵去没有个结果,明武帝正要问徐初成的看法,那头顾全喜就进来了。
“回陛下的话,蒋昭仪在外头跪着。”
“说敏和公主押了状元郎去宫正司,这会子来求陛下降旨放人。”
宫正司?明武帝示意两名尚书站去一边,随即命人叫了蒋昭仪进来。
蒋昭仪一身水绿色的宫装,搭着头上的几根碧玉簪子,看着让人十分舒服,走进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
“臣妾拜见陛下。”
“免。”明武帝没有兴趣听这些无关紧要的女人的哭诉,道:
“你只管告诉朕,状元郎为何会被公主关去了宫正司。”
“是。”
蒋昭仪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这才开口道:
“陛下明鉴,蒋家虽然不比那些百年世家,好歹也是地方世族,蒋家出来的儿郎,怎么可能会擅自偷盗御赐之物?还是公主宫里的金钗?”
“何况这是臣妾的弟弟第一次去敏和公主的明珠宫,怎么可能就会如此准确的拿了属于公主的金钗?”
“所以臣妾觉得其中肯定有误会,所以请陛下明鉴。”
蒋昭仪再次拜倒在地上,明武帝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叫起。
御书房里头静默一片,有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子落了进来,落在明武帝的身上。
蒋昭仪低着头,心里头忐忑不安。
难不成……难不成陛下察觉到了上次的事情……
不,这不可能!
若是真的被察觉到了,怎么可能会到如今才发作?
所以说,一定是陛下在想着眼下的这件事情。
一定是的。
不得不说蒋昭仪猜错了,明武帝想的事情,正是她所担心的那件事情。
那天落水的事情发生之后,有暗卫查到了这蒋家——竟是埋了暗桩在宫里!
要说这宫里头没有眼线是不可能的,毕竟这皇宫里头从来不缺会算计的人。
谁让这天家富贵太耀眼,迷了世人的眼,蒙了世人的心。
可是这蒋家不过区区地方世族,搁在盛京里头的那些大家族里头压根不够看的。
究竟谁给他们的胆子,让她们算计的?
到底是最后抓到了那名暗桩,可是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审,这人就咬破了口中的毒药死了。
所以对于目前谢明珠把蒋家的这位状元郎关进去的宫正司的事情,明武帝虽然觉得奇怪,可是联想之前的那些一桩桩一件件,就足以让明武帝认定——定然是这蒋状元郎不开眼得罪了团团,否则团团为何要冒着干涉朝政的风险把人送进去了宫正司?
说起来这蒋状元郎似乎有个坏毛病——喜好女色。
“呵。”想到这一点,明武帝冷哼一声,惊得蒋昭仪的心都跟着漏了几拍。
“昭仪方才也说了,状元郎乃是你的胞弟。”
“昭仪既然身为长姐,如何能够不知状元郎的事情?”
明武帝的目光落在蒋昭仪的身上,把后者的背后都惊了一层冷汗。
但是蒋昭仪依旧是咬死了不认。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认。
若是叫陛下知道了,怕是整个蒋家都有灭顶之灾。
明武帝盯了蒋昭仪半晌,见她依旧不肯说,只得道:
“回去自己想想。”
“既然公主说了要把人关三天,那就关三天。”
“不过不会撤了他的名头。”
蒋昭仪得了这话,就知道自己再求下去是不可能的。
只好老老实实的告退。
出了御书房的蒋昭仪,下阶梯的时候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去,好在一旁的贴身宫女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了,才叫她幸免于难。
“回宫。”
蒋昭仪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既然明武帝都这样说了,她一个无宠无子的昭仪,还能做什么?
让她拼了这位分不要去求?
蒋昭仪觉得可笑。
旋即她想起来小的时候,爹娘总让她多让着弟弟。
就连一开始送她入宫,也是打着为弟弟平步青云的主意。
眼下这蒋淮出的事情,说实话如果不是考虑到有可能会连累她自己,打死,她都不趟这趟浑水。
包括上次的杏林宴落水一事。
只是他们怕是没有想到,蒋淮不仅没有什么都没有捞着,眼下还得罪了陛下。
如果不是一母同胞,父母之命不可不听——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幼弟,她是脑子被夹了才会这样掏心掏肺的帮他!
眼下他得罪了敏和公主,想要再平步青云是不可能了。
何况方才明武帝的意思很清楚,让她不要管了。
那正好,她也不想管。
若是家里来信责问,就说是陛下的意思,不让她插手此事。
想来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
打定主意,蒋昭仪的步伐反倒是更轻快几分。
那蒋状元郎就这样被关了三天。
三天后,吏部领了旨意,把人调去了外头。
看着是个县令,可是是个偏远的地儿。
除非政绩非常出色,否则就别想回京了。
明显,明武帝这是要断了蒋淮的白日梦。
蒋淮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又过了半个月,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明武帝这个时候不得不前往雨霖寺祭祖。
离开的那天,天上正飘着小雪。
往年都是带着徐宁娘一起去的,可是徐宁娘身怀有孕,临盆就在这几天,实在没有办法。
今年冬季祭祖,明武帝依旧是不忘带了太子谢长熙。
送走明武帝跟太子的车驾之后,谢明珠见得自个的母后有些累了,便是催了人回去凤雎宫休息。
这次冬日祭祖,静安国公徐初成与御史徐初时,都得了明武帝的旨意,在凤雎宫住下。
明武帝也不管什么君臣大防了,眼下他不在宫里头,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好歹静安国公府是宁娘的娘家人,能在关键的时候拿主意。
就在明武帝走了的第二天夜里,徐宁娘半夜里头发动了。
原来徐宁娘夜里烦躁,睡不着,正要喊了人,没想到就发动了。
徐宁娘这一嗓子惊得整个凤雎宫的人都跳了起来!
好在郑嬷嬷一行人都是有经验的,忙不迭的让稳婆进来,又让女医跟着,太医全部在屏风外头留守。
再说明珠宫这头,谢明珠从梦里惊醒。
梦中,她看见一条小小的龙,在跟她说救命。
安如端了水过来给谢明珠,刚刚喝了一口,外头,之前得了谢明珠口谕盯着凤雎宫的戚烟就冲进来了。
“公主,皇后娘娘发动了!”
谢明珠惊得一口水差点呛住,急急忙忙吩咐道:
“来人更衣!”
“本公主要去凤雎宫!”
谢明珠也没有过多打扮,穿了平常的宫装,头发简单的梳成一个发髻,就要走。
临走之前,谢明珠撇到了梳妆台上的那把匕首。
想起来之前梦中的情景,谢明珠把匕首拿过来藏在袖子里,带着人就急急忙忙的往凤雎宫去了。
抬轿子的太监动作很快,就在凤雎宫快到了的时候,谢明珠掀开了轿帘。
第一眼,看见有火光亮起。
随后,有一黑影,从她身边掠过!
“抓刺客——”
谢明珠这一声儿,瞬间将宫里头所有的侍卫都惊动了。
可是还有人的动作,比侍卫的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