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陌问看上去很淡定,似乎成竹在胸,甚至都到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扯淡。
但了解他的魔叮叮知道……那大概是一种面对死亡时的淡然。
毕竟,那家伙可是和她父亲一个时期的人,也亲身经历过浩劫,对待生死这种事,不管是他人的生死,或是自己的生死,都看得很淡。
“叔叔……”魔叮叮眼眶湿润,带着哭腔,声音沙哑的喊道。
虽然在很小的时候她就见过陌问,按辈分她也理应叫陌问一声“叔叔”,因为陌问是她父亲的结义兄弟,但她却从未开口这样叫过,并且还总是将陌问当成自己的同辈。
在听到这声“叔叔”的刹那,陌问的心瞬间就软化了,满眼宠溺的看着在魔气牢笼之外的魔叮叮,全当子桑不孤发出的那恐怖一剑不存在,微笑说道:“臭丫头,你总算肯叫我叔叔。”
魔叮叮紧咬下唇,眼中溢出晶莹。
她忽然想起在小时候,总是有人会偷偷到军营里来给自己送好吃的;在“魔族公主”这个身份还没有暴露时,军营里会有很多人欺负她,可每当在欺负她之后,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下场都会很惨……
那把剑的飞行速度虽然很慢,但其实距离扎格斯也并不远。
那是一种无法被抗拒或是被抵挡的力量。
然而陌问只是安静的看着,似乎他真的很淡定。
扎格斯也是无动于衷,仍是紧紧抱住冰蛋。
那把剑在接触到扎格斯的时候,只是稍微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轻易破开扎格斯的巨魔之躯,笔直穿透而去,落在那颗冰蛋之上。
在这个时候,谁都会认为,那把被子桑不孤灌注了一切力量的长剑,在轻易穿透扎格斯的巨魔之躯过后也会轻易的穿透那颗冰蛋,然后命中冰蛋中的那道凤影,接着再爆发出这世间最为恐怖的力量,将化魔阵中的一切摧毁。
但事实上并没有。
那颗冰蛋散发出耀眼亮光,同时表面浮现出许多玄妙精美的花纹。
那些玄妙精美的花纹组合起来,似乎也是一个图阵。
离奇的是,那把剑就那样一点一点的被图阵吞噬掉,没有荡起丝毫的波澜,一如泥牛入海。
场间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浑身无力,已难以站立的子桑不孤也安静下去,怔怔的看着那颗散发出耀眼光芒的冰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片安静中,陌问注视着子桑不孤,开了口:“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吗,我在拖时间……其实我在等的就是你这一击。”
子桑不孤:“……”
陌问说道:“冥霜……也就是现在的步知舞,你应该知道,她是圣灵体质。”
子桑不孤此刻已经开始绝望,安静的看着陌问。
虽然赌上一切的一击失败了,但他想知道真相。
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陌问,同样也很想知道真相。
陌问继续道:“之前我说过,这化魔阵的前身,是我当初在北冥先行者军团留下的某处遗迹中寻得……其实它是由当年的冥霜所创。”
“既是由冥霜所创,那我再如何改进也无法改变它的本质——这化魔阵虽是以恶魔的力量为基础,但要真正发动它,还是需要依靠拥有圣灵体质的冥霜。”
“这颗冰蛋,其实就是化魔阵的阵心所在,只要冥霜身处阵心,那她就能在被动的情况下被此阵保护,免受一切来自于恶魔的伤害,因此,你的攻击再强也没用。”
“相反,她的圣灵体质也能在被阵法保护的同时,被动的将承受的来自于恶魔的伤害转化为阵法本身的能量,同时也会被动的启动阵法,因此,你的攻击越强,阵法吸收转化的能量也就越强。”
他脸露戏谑的看着子桑不孤,微笑说道:“你刚刚那灌注了一切的一击,在被阵法转化之后,应该会是一股很强大的能量。”
子桑不孤身躯无力的摇晃着,语气虚弱的道:“看来这一切……早就被你算好……这还真的是你专为我准备的陷阱。”
这时扎格斯松开冰蛋,艰难的站起身,说道:“问爷虽然打架不如扎格斯,但是他比扎格斯聪明那么一点点。”
此时众人也都露出恍然的表情,暗叹这个陌问真是不简单。
如果这样的一个家伙是敌人的话,那该有多可怕?
当然,事实上早在高墙御魔的时候,在场就有很多人体会过陌问的可怕。
陌问的可怕,并不在于他本身拥有强大的个人实力,尽管他本身的实力也确实很强。他的可怕,在于他的算计,有时候连那些被人看成是意外和运气的事,其实也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每一处细节,他都会精准掌握。
一滴雨水落下来,它的结果是落地,这是在正常人眼中的事情发展,但在陌问眼中,他会在那滴雨落地之前的一瞬间算出一百万个可能。
这需要很强的神识才能做到,并且这也很无聊,但偏偏陌问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
子桑不孤缓缓闭上双眼。
他绝望了。
也放弃了。
也认命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我也……真的是尽力了。”
“呵,其实这样的结局也好……两眼一闭,万事皆休。知舞师妹,我也不敢想象……如果我真的亲手杀死你,我会承受怎样的痛苦。”
“再见了,知舞。”
冰海突然震动起来。
以那颗冰蛋为中心,一丝丝恐怖的能量通过化魔阵的那些线条纹路散发,从各个方向汇聚到子桑不孤身上。
子桑不孤的极魔之躯轻微的颤抖着,身上的黑色魔气开始荡散,体表浮现出道道裂痕,像是碎裂的蛋壳。
此时,在化魔阵之外,众人除了能感到冰海在震动之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恐怖的气息散发,就只看到化魔阵中光芒大盛,子桑不孤的身体从双脚开始,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直至形神俱灭。
众人一时间心头满是感慨。
但那万千感慨,最终也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一片安静中,风起帘说道:“其实,他真的很了不起。”
上若水点头,表示赞同,说道:“他的那种伟大,并非是虚伪做作,他是真的心系苍生,将苍生的存亡看得比个人的儿女情长要重。”
“只可惜啊,道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