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颜小皙试探性问，余光瞥向旁边的红衣人。
“凤麟。”陆寻歌托手掌指向红衣小公子。
“在下凤麟，见过姑娘。”红衣少年怯怯起身，生涩地向她抱拳行礼。
颜小皙起身回礼，细细瞅他。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比她和陆寻歌都小几岁。红衣箭袖，戴着红黑交错的额带。秋水明眸，嫩生生的样子，一看就是高官厚禄大户人家那衣食无忧、足不出户的小公子。
颜小皙礼貌笑道，“客气客气，我叫颜小皙。”
话罢轻扯陆寻歌的袖子，靠近他悄悄问：“从哪拐来的小孩子？”
陆寻歌撇撇嘴，“你怎么就不信我有个有钱的朋友呢？”
呵呵呵呵呵，这个笑话好好笑哦。
颜小皙白了陆寻歌一眼，转目望向凤麟。“小兄弟，你是哪的人呀？”
凤麟很乖巧回答：“我的真名叫萧凤昀，随母亲姓氏，祖籍康平，封地渝北，现居霖安。我是来上缘找寻兄长玩的。”
“封地？你是王侯世子？”颜小皙不由惊诧。
“嗯呢，我父亲是渝北侯，当朝摄政王是我舅舅，当今圣上就是我表兄啦，初入江湖，请寻兄长和颜姐姐多多指教。”
“这么说，你是熙宁长公主的独子，翼王的亲侄，当今皇上的表弟？！”颜小皙更是惊讶。
凤麟笑容可掬点点头，“是呐是呐。”
“……你你你后台这么大还闯个锤子的江湖啊！”
“嗯？就是过惯了金丝笼的生活，我才向往快意恩仇，潇洒自由的江湖啊。”
嗯，又是一个被地摊小说荼毒的少年。
陆寻歌无奈一笑：“凤麟，江湖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光鲜亮丽。江湖中人，居无定所浪迹四海、心惊胆战食不果腹，没有固定的休息规律，有时候几大家族血雨腥风，不小心就沦为牺牲品。有远见的江湖人，都会选择阵营，或做护卫，或为官府看家护院，或参加大家族，至少能稳定收入，也在武林漩涡中，为自己谋个靠山、谋条生路。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风餐露宿呢？”
显然，寻歌作为一个老江湖，看透太多。凤麟不一样，他初出宅门，对武林中的牛鬼蛇神一概不知，自然也不能理解这番话。
“那，那既然这么危险，颜姐姐和寻兄长为什么还要留在江湖？”
“我？”颜小皙转着茶杯，“嗯……我遇到一些事，想弄清楚真相，所以才久留的，等我办完事，估计就离开，找个老实人嫁了，过一个小老百姓的生活。”
陆寻歌听了颜小皙的话一言不发，不赞同也不反对。
“那寻兄长又是为什么，你完全可以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啊。”凤麟继续问道。
陆寻歌少有地忧虑：“我……同她一样。等弄清楚了事情真相，惩罚了恶人，就与旧年许约的姑娘归隐。”
颜小皙好奇：“旧时相约的姑娘？”
陆寻歌柔柔笑道：“等我办完所有的事，再去相依山庄求亲。”
“哦。”颜小皙闷闷点头，复问凤麟：“凤兄弟一人出来吗？”
“我还有一个护卫叫蒲洱，只是我在上缘贪玩，跟他走散了。不过前日收到消息说舅舅在附近凉城等我。大概是母亲发现我出逃了。”凤麟有些垂头丧气。
“那你有什么打算？”颜小皙继续问道。
凤麟迟疑了一会，“寻兄长，我不回去了，想……想跟你一起闯荡。”
颜小皙惊讶。
哇哦，好情深意切的话语。
陆寻歌摇头，搭着凤麟的肩膀：“凤麟，如今局势混乱，你身边没有护卫，我亦是分身乏术，若有什么危险，我无法向你母亲交代。”
“所以……寻兄长也是劝我回去的吗？连你也……我最信任你了……”凤麟有些失望，一想到最信任的人也不理解赞同自己的做法，眼眶有些通红。
颜小皙见状不忍，欲安慰他一把，寻歌冲她微摇头，她只好停住。陆寻歌继续道：“不过，我不是让你回去。”
凤麟猛然抬头，微红的眼眶中闪起一丝星光。
陆寻歌揉了揉凤麟的头，朗声笑道：“傻小子，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我是让你与侍卫汇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去参加门派竞选，成为武林世家的一份子，欲闯荡，先自强。等你有了一定的本事，自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凤麟眼中重燃希望，“寻兄长，你说的对，是我考虑欠周了。”赶忙抹掉眼泪，“我一定能加入朔月盟，争取几年后参加新剑会的！”
“对，这才像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陆寻歌点头。“我会坚持守擂，等你来战胜我的那一天！”
“寻兄长要参加新剑会？”凤麟满是崇拜的模样。
“准备拿到英雄帖了。”寻歌自信满满。
颜小皙暗忖：英雄帖是参加新剑会的通行证，一般在各地海选，海选通过还会层层选拔，能拿到英雄帖的，可以说，都是武林精英了。没想到陆寻歌还挺厉害的。
“到岸了，我们找间客栈稍作歇息，后天赶往下一个地点海选。”寻歌对颜小皙说道。
凤麟紧随其后，说道：“那我发消息给蒲洱，明天离开上缘去汇合。”
寻歌与小皙同时点头，于是咱三人一同找客栈歇息。
街上，有人悄声对凤麟指指点点。
“你看那个人，怎么穿得艳红艳红的。”
“就是就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又不是成亲，一个男子穿红袍，不像样。”
诸如此类话语还有很多。颜小皙本来想吼几声教训一下他们，却见凤麟嘛事没有，全当耳边风。
行啊这小伙子，这么多人骂他还这么淡定。
晚上，客栈。
颜小皙换了一件粉粉的衣衫，乖巧地坐在楼顶观月，感觉自己真像惹人怜爱的小家碧玉。
“颜姐姐。”
一声脆生生的“姐姐”听得颜小皙心花怒放，甚是舒心，不用说肯定是凤麟那乖小子。回头一看，正是凤麟，此时他攀着梯子爬上来。
颜小皙心情正好，拉了他胳膊一把，他才爬上来，同颜小皙坐下。
“咦？你怎么不穿红衣了？”看着他一身素白色衣衫，颜小皙感到不解。
凤麟耷拉着头，双手扯着衣袖绞动，“我喜欢穿红色的衣衫，可总被人说娘里娘气。”
“哪有啊，红衣很衬你啊。你有你的喜好和坚持，为什么一定要在意流言呢？”
“是吗？”
“当然啊，我总觉得，很多人都喜欢听别人的话，以别人的目光为准，这样压抑着太难受了。人呐，纵然白日活在别人的目光中，一人静时，也要学会放松，不为别人，只为取悦自己。”
“取悦自己……”凤麟听了颜小皙的话，默默低下头。
“怎么了？”颜小皙更加不解。
“寻兄长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颜小皙甩着腰带的粉色小流苏，得意洋洋，“那看来，他说的话不起什么作用嘛。”
“不是不是，我比较在意女孩子的看法。”
颜小皙：“……”摇流苏的手突然顿住。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凤麟！
凤麟一喜，“既然你也认为如此，那我去换回来。”
“呃……”
过了一会儿，凤麟又爬上来，换回了那身红装。
“颜姐姐，跟你聊天真有趣，不过可惜的是，我明天就要走了。”
颜小皙冲凤麟笑笑，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人都要面临分别。
凤麟低头，“我就算真能进六大门派，也只是门派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师弟吧。”
颜小皙不以为然：“哈哈哈，我还是知云宫倒数第二呢。”
“倒数第二？那倒数第一是谁？”
颜小皙一脸正气，“山门内那个烧菜的周大婶。顺带说一下，她调的雪霞羹最美味。”仰头望着圆月，舔了舔下唇。
凤麟：“……”
颜小皙说笑间，回头看凤麟，只见他定定瞅着她。
“你为啥一直看着我？”
“你耳背后好像有个小小的圆形图案。”
“啊？”
“银色的，喏，就像这样。”凤麟拿树枝在瓦上细细勾勒，一笔一划画给她看。颜小皙低头仔细注视，“像一朵花，但是又有九片银色花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呢，我也没见过这种花。”
颜小皙想起可能与失忆前的身份有关，为保安全，只能先跟他打哈哈，“算啦算啦，说不定是我以前刺上去玩的，时间久了就忘记了。”
凤麟也没追究，说了另一个话题。“我刚刚走过来时，看到寻兄长一人坐在屋檐下，拿着一小团白色的绒毛发愣，”他挠了挠头，“寻兄长这是在干嘛？”
颜小皙趁机也转移话题，偷偷凑近凤麟，小声道：“思春呗。”
“啊？”
颜小皙摆摆手，“很正常，小兄弟我跟你说啊，”一本正经，摊手向前徐徐横摆划过，“哪家少女不好色，谁家男子不思春。”
凤麟顿了一会儿，估计他是被她高深简洁的言论折服了，颜小皙暗暗得意。过了一会，只见凤麟抬起头，弱声弱气道：“你说反了吧。”
“嗯？”颜小皙有点迷糊的挠挠头，“是……吗？”
“是……吧。”
颜小皙“嘿嘿”一笑。
“那，凤公子思春了吗？”
凤麟回过头，也“嫣然一笑”。
“那，颜姑娘好色否？”
俩人相视一会儿，各自笑得开怀。
月光倾落，屋檐下，白衣人持着白色绒球翘首远思。
屋檐上，一红一粉的两人玩闹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