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顾府的人,你真的认错了。”
“不。”翠荷哭道:“奴婢可用性命发誓,奴婢绝不会认错。今日您若是不跟奴婢回一趟顾府,在老爷和太太面前尽一尽孝心,奴婢便撞死在这里。”
“大胆,竟敢威胁郡主殿下!”
顾宝笙制止青葵接下来的话,只淡然问道:“我已说过我不是你们顾家的人,你要怎样,才能从此不纠缠于我呢?”
翠荷摇头凄楚道:“奴婢并非是为了纠缠您,只是怕您受了西戎人的蒙骗,做了通敌卖国之人罢了。
您若始终不认,奴婢也只好求您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老爷滴血验亲。
若您真的不是,奴婢便再也不缠着您,可若您是,还望您回顾家,瞧瞧老爷和老太太吧!奴婢求您了!”
说着,翠荷又砰砰砰磕起头来。
“堂堂郡主岂是你说滴血验亲便滴血验亲的?”
金花、银花一左一右护在顾宝笙身旁,异口同声的质问起来。
翠荷抬头,眼含悲痛道:“姑娘,您不肯滴血验亲,难不成是心虚?若是心虚,何不随奴婢回了顾府,别再做那西戎的劳什子郡主了!
我们南齐,我们顾府,都在等您啊!”
这话一出,不少人看向顾宝笙的眼神便变了,好似顾宝笙真的是那为了钱财身份,不顾亲情之人。
顾宝笙自然深知她的容貌不能瞒住那些人,可她也从未想过隐瞒。
今日大庭广众,滴血验亲,虽不合理,却也不失为对付顾府,打消众人疑虑的一个好办法。
少女淡淡一笑,“那我若不是你们顾府的人,你当如何?”
翠荷咬了咬牙,郑重道:“若姑娘真不是我们顾府的人,翠荷全凭您处置!”
“好。”顾宝笙轻声道:“那便将顾大人唤过来吧。”
顾明远既然这么想流血,那便流个够吧。
*
顾明远今日一大早便起床了,待听得顾宝笙答应了滴血验亲的要求后,立马赶着马车,一路风风火火的到了芷兰阁门口。
待一看到顾宝笙那张同“姜徳音”八分相似,却绝色更甚的脸时,顾明远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与算计,暗道这女儿奇货可居,若只是嫁给楚洵一个臣子,未免可惜。
若是将她献给景仁帝……或是哪位即将登上皇位的皇子,那才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呢!
顾明远正打算上前跟顾宝笙说两句话,便见青葵等人挡在顾宝笙面前,毫不客气的对他道:“顾大人,验亲,还请快些,我们郡主可没心思管你们顾家的家事。”
顾明远往后退一步,讪讪一笑道:“好……只要你肯回来,说什么都好。”
“那这水?”
“来了来了!”
顾明远的贴身常随一路赶过来,手里端着一白瓷碗,碗内装着干净的清水。
“顾大人请吧。”
少女不咸不淡的开了口,仿佛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好好好。”顾明远眼角皱纹略深,用银针将手指一刺,那滴嫣红的血便滴在了碗内。
顾宝笙伸出白嫩如葱根的手指,轻轻一扎,一小滴血滴了下去。
顾明远同翠荷目不转睛,心情激动的看着那滴血慢悠悠的在水中晕开。
可慢慢的,直到血滴尽数化散开来,两滴血愣是毫无交集。
“这不可能!”顾明远脱口而出便激动道:“不对,这水不对,得再验,再验!”
他为了以防万一,明明都让人在水里加东西了,顾宝笙的血竟然还是同他的血没有融合,这怎么可能呢?
顾宝笙却是脾气很好,“既然顾大人认为这水有问题,那便再打一碗水来就是。不过,为了公正,我希望白鹭书院的丁老夫子能帮忙亲自打一碗水来。”
白鹭书院的丁老夫子就住在这条街上,一向威望极高,处事公正,若是有哪几家人拿不定主意的,都是找丁老夫子。
顾明远对此自然不担心。
反正,这顾宝笙都是他和“姜徳音”的亲生女儿,那血自然是能相融合的。
丁老夫子虽然上了年纪,须发皆白,可依旧精神矍铄,举步生风。
这回更是亲自端了一碗清水过来给两人验亲。
小厮一碗水,丁老夫子一碗水,然,这一回,两碗水中,两个人的血更是毫无相融的模样。
“这不可能啊!这水绝对有问题呀!”顾明远几乎忍不住要失声尖叫了。
就算小厮的水被人动了手脚,可丁老夫子的水,却是当着他们大家的面儿从湖畔打上来的,绝对不可能被动手脚啊。
还是说……顾明远的脑中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说,顾宝笙,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还未深想,一旁的金花便不客气道:“顾大人,您这可都验了三回了。
两碗水是您的贴身小厮准备的,一碗是丁老夫子准备的。
俗话说,事不过三,您若是再想验亲,我们郡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那可再不能流血受伤了啊。”
金花的话刚落。
便听一阵凌乱急促的马蹄声纷至沓来。
“楚世子?胡大人?”金花银花同时眉开眼笑起来。
顾明远愣了一愣,便见楚洵同胡多问朝他走来。
楚洵那张风光霁月,惊艳绝伦,却素来不辨喜怒哀愁的冷艳俊脸上,此刻竟是明显的带了怒气。
待走到顾宝笙面前,看到顾宝笙那手上被银针戳的三个浅显伤口时,眸中杀气更是毫不掩饰。
西戎使臣胡多问也是眸光不善的看向他。
“顾大人。”楚洵先开了口,一股逼人的气势压迫过来,让顾明远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楚……楚世子殿下。”
“本世子是不是警告过你,顾家跟我妻子没什么关系,顾家不许找她麻烦?嗯?”
“不……这是……”这是误会啊!
楚洵声音低低沉沉,仿若风暴来袭前乌云压城一般,让人忍不住心惊肉跳,“顾大人……你便是这样欺负本世子妻子的吗?”
楚洵再三强调睿王府的小郡主是妻子,而非未婚妻,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顾明远这回……恐怕是栽了!
“顾大人德行有亏,本世子绝不能如此手软。”楚洵冷声道:“凛四,进宫将顾大人今日的事都好好禀告给陛下一番。”
“是。”
“不……”顾明远眼中满是惊惶,“楚世子……您……”
千万别呀!要真是这样,他可就完了。
“顾大人。”一旁的胡多问义正辞严道:“您是堂堂一国宰相,大街上便要我们西戎的郡主验亲,这是当我们西戎没人了吗?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那相似的,好看的,难不成都是你顾家的女儿不成?
您这样的做法,恕胡某直言——您根本不配为相!
这件事,我胡多问会亲自进宫面见陛下,势必要为我们小郡主讨一个公道的!
既然你们南齐无心和亲,无意与西戎交好……不愿和,那便战吧!”
这下老百姓们纷纷后退一步,俱是目光不善,颇为责怪的看向顾明远。
人群登时沸腾起来。
“好好儿,做什么滴血验亲啊,都怪这什么上不得台面儿的姨娘。”
“我呸。”有人直接朝翠荷吐了唾沫,“你有事儿没事儿胡说八道做什么啊。”
“就是,要是西戎南齐打仗,都是这女人害的。”
“不!不!”顾明远忙上前想阻拦胡多问和凛四。
他心里是慌得不行,这件事败了,楚洵同胡多问两人同时告状,景仁帝哪里会为了保住他这个办砸了事的臣子,去得罪这两尊大佛啊!
可不等他往前走,胡多问同凛四便翻身上马,一路奔向皇宫去了。
两人的马刚走,便有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过来,“不孝的孙女儿哦!这天杀的,没孝心,不认人哦!……”
顾明远一听,这是他老子娘的声音,再转头一看,整个人登时僵在原地,脑子里只有一道声音,“完了!全完了!”
顾老太太尚且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走过来看着楚洵站在顾宝笙面前,还握着她的手,顾老太太心里登时便不满极了。
旁人家的孙女儿若是嫁了如意郎君,必定是会大笔银子,大批绸缎往家里送的,唯有这个不懂事不孝顺的小贱蹄子,只知道给自家招惹祸事,甚至连皇上都快要对顾家不满了!
看她今日收怎么好好儿收拾收拾这小贱人。
顾老太太远在人群之外,那腰断了又不能直起上身,只能趴在那车上,是以并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翠荷,还有地上的那三碗水。
因而,她朝着顾宝笙便嚎啕大哭起来。
“宝笙啊,你做什么不认我们啊!祖母都不怪你害祖母断了腰,断了腿了,怎么你还要怪祖母啊?
祖母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我们顾家生你养你教你,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啊!
你怎么非要帮着西戎那群坏人做事,让我们顾家差点儿都变成通敌叛国的坏人啊?!”
顾老太太哭了半晌,终于,那车行到了人群中央。
她抬头看楚洵,不但没见他对顾宝笙露出嫌恶的模样来,反倒眸光冷冽的看向她。
顾老太太被吓得打了个冷战,待往这周围一看。
三碗略红的水,顾明远同翠荷都是脸色惨淡。
顾老太太不由抿了抿唇,心有不安的问顾明远道:“儿子,滴血验亲怎么样了呀?成了便将人带回去吧。”
见顾明远不说话,只一脸责怪的看向她,顾老太太颇为不悦,勉强大度道:“大不了,以后我不拿这事儿说她便是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顾老太太正想趁机教训教训顾宝笙,却见一队人马过来,景仁帝身边的大总管小竹子下马,捧了一道圣旨过来。
“明远啊,”顾老太太笑眯眯得简直合不拢嘴,“你瞧瞧,陛下都为咱们顾家做主了,陛下到底还是看重你这个丞相的。”
小竹子皱了皱眉,“顾老夫人,打今儿起,顾大人可不是顾丞相了,您说话,可得仔细些呀!”
“什……什么?”顾老太太觉得她听错了。
难不成是要给顾家封个什么侯爷王爷?可这大总管的语气也不对啊。
正想着,小竹子便展开了圣旨,朗声道:“罪臣顾明远接旨……”
“什么?”罪臣?
顾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就见顾明远缓缓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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