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这日,整个衡阳城都笼罩在一片兴奋的喜悦当中,原因无他,即是众人期盼已久的春闱成绩终于公布了结果。其空前盛景与过年时候也差不离,大街小巷皆是奔走相告的学子。
杜府今日从寅时初天才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开始忙活起来,在杜老夫人的安排下,下人一大早就开始服侍杜腾逸梳洗打扮,吃红蛋以示吉利,终于在卯时初的时候等来了汇报喜讯的跑腿郎官。
兴致勃勃地跑去榜前围观的多是一些普通百姓或是寒门子弟,若有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参加春闱,多是不会眼巴巴地去凑热闹看放榜的,说起来则是他们理应胜券在握,不应当将心思过分的投放于此。是以一些权贵官绅家中在每年的春闱之际,多是在家中等候,自由郎官会将喜讯带到他们家中。
如是喜讯,则会直入门中,如是落榜,则是轻轻扣门两下,随之即走,并不会进门。
杜老夫人远远的见人跑来,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喜出望外地喊道:“要知道我们逸哥儿过了年不过才十六岁,当是今年最年轻的举人了吧!”
杜腾逸能够中举,在杜长融的意料之中。对儿子抱有巨大期望的他自是不想看到儿子落榜的惨状。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赏赐拿出来,吩咐红壶交到杜腾逸手中,英俊的面容带着欢喜:“是,逸哥儿争气,半年之后的秋闱想必也是一副高中之相!”
他给杜腾逸准备了一套汉白玉打造的文房四宝,麒麟砚身与竹纹笔身皆是纯玉而作,笔尖则是价值不菲的白狼毫,配以白玉镇纸,一整套精致又华贵。这是杜长融早在年前就准备好的,就是为了今日放榜奖励到杜长融的手上。
杜老夫人同样面带笑意让李嬷嬷将一只小匣子交到杜腾逸手中,杜腾逸打开一看,里头整整齐齐地列了几根金条子。杜老夫人道:“待逸哥儿高中,祖母另有奖赏。”
屈姨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目光酸溜溜地盯着杜腾逸手中捧着的东西好半晌都不愿意挪开。她平日里颇为受宠,老爷几乎是走到哪都要将她带到哪,今日却是因为杜腾逸备受冷落,从早晨起到现在都没有什么人搭理她,见状不由娇笑道:“老爷和老夫人真是好福气,三公子文采斐然,日后定是一名朝廷要员。”
“借屈姨娘吉言。”杜腾逸淡淡地点了点头,看屈姨娘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轻蔑。
不过是一个爬床的丫头,称她一声姨娘都是抬举了她,今日这等重要场合也配恭贺他么?
杜腾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旁安静坐着的杜渐微,心中不由觉得有些憋屈,此等重要场合,娘亲和两个姐姐却还因为这个四妹妹在自己院中关着禁闭。他刚要说话,却见杜渐微身边的丫鬟上前,递上一只颇为精致的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头装了一枚翠绿的玉佩,以金苏为底,在红绒的盒子中莫名闪着耀眼的光芒。
杜腾逸挑了挑眉,听杜渐微道:“三哥哥中举,我却也不知道送什么作为贺礼的好。只得挑选了一块翠玉玉佩,请菩玉寺的灵游大师诵经开光。庸俗了些,希望三哥哥不要嫌弃才好。”
一听到灵游大师开过光,杜老夫人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亮。杜腾逸暗道:这哪里是在恭贺他,分明是在变着花样讨老夫人的欢心,令老夫人觉得他们兄妹情深罢了。
他接过雁榆手中的玉佩,佯作欢喜,道了声谢。
果然,杜老夫人见状道:“是了,是了,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做长辈的,最希望看到的无非就是小辈之间感情深厚,互相扶持,哪里就想看到子女儿孙之间因为利益的关系互相残杀了?
杜腾逸想了想,想要借此机会让父亲松口,将母亲和两个姐姐的禁足解了,刚要开口,却听得门房那边又传来了动静。门房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满脸的喜色:“老爷,老爷!京中来人啦!”
厅中安静了一瞬,杜长融的心顿时被一阵狂喜给填满了,大声喊道:“快快有请!”他等了那么久,终于让他等到想到听到的消息了!
杜渐微慢悠悠地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一双沉静的眸中波澜不惊,仿佛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
“父亲!”杜腾逸突然开口道。“京中来人,想必是为了父亲年前赈灾筹款一事,无论是不是喜事,都重大万分。为表对当今圣上的尊敬与爱戴,我杜府理当全府在场,倒履相迎,母亲与两位姐姐还在禁中,父亲不如将她们一并唤来,迎接京中来使。”
杜渐微看了杜腾逸一眼,显然对他此番十分会把握机会的作态感到欣赏。